血流成河的山庄内,就在百里文若昨日还倚靠过的那根石柱后边,一声及其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声音熟悉,百里文若期盼却又不愿。
他更宁愿臆想的是,福禄与蛮儿都不在山庄内,或许是有其他事情被宁灵慧派去了庄外,这时还没回来吧?
可福禄的声音百里文若不会听错,那声虚弱至极的声音,的确是他的。
带着血腥的冷风在铸剑山庄内肆意呼啸,浓浓的杀意不散,百里文若也顾不得那么多。睁大着眼睛四处张望,三步并作两步,喘息着几乎手脚并用地朝着福禄身旁跑了去。
黒瘦的汉子煞白着脸靠在池塘边的碎石堆前,他无力地伸出右手,脸上尽是担忧地道:“姑爷你怎么回来了?快下山去,这里危险!”
百里文若没有答应,大步上前握住了福禄冰凉的右手,再一把掀开了他胸前染红的粗布衣裳。
一道深深的刀痕甚是骇人,鲜血汩汩地流出,透过百里文若的指缝滴答落地
“什么人干的!宁子石呢?!”百里文若双手颤抖,声音哽咽,紧咬着牙,一脸愤恨。
福禄无奈叹息,摇了摇头带着哭腔虚弱道:“那恶佛刀快,连断老爷三柄名剑,老爷为护辟女剑碎片分神失手,惨死那淫僧刀下”
百里文若一脸震惊,宁子石实力不俗,迈入小宗师境的他在天水州都是屈指可数的高手。虽说那恶佛手段狡诈阴毒,胜之不武,但能够将宁子石斩杀也着实可怕。
想到这里,百里文若回忆起了先前在招宁镇百宝街上遇见的那几个凶恶僧人,心中咯噔一声,脑海中又浮现出银铃那日给予的提示。三日之内若不离开必死无疑原来会要自己命的人从来都不是铸剑山庄,而是这灭了铸剑山庄满门的恶佛!
百里文若紧咬着牙,一拳不甘地砸在地上。若是自己多想一些,若是自己早一些时日发觉提醒福禄他们,怎会出现今日这等惨状?!
福禄紧握着百里文若的手,向来活泛的他一眼便看出了姑爷脸上的自责。
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开,福禄近乎力竭,却仍是和往日一般露出了一个朴实的微笑。
被姑爷握住的手轻轻挣动,福禄示意百里文若上前一些,再靠在他耳边轻声道:“姑爷不要自责,好人有好报。姑爷是好人,老天爷保佑姑爷躲过了这次大难,姑爷还是在没被发现之前尽快离开!我身上的伤我自己明白是救不活了。不过能在临死前再见姑爷一面,福禄一点也不孤单。”
可在铸剑山庄里,福禄是出了名的“独行侠”。这倒是戏称。其实偌大的山庄里,上上下下近百号人,看似随和的福禄却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他才是最孤独的那个人。
尽管福禄为人活泛机灵,对谁都好。但大家只把他当一个被人抢了老婆的乡下倒霉蛋。藏在心里的故事说出来也只能被大家听做是笑话。即使如此,福禄也从不抱怨。
听着福禄的话,百里文若如鲠在喉,低着头,眼眶里的泪水忍住打转。
福禄的气息愈发虚弱,被百里文若握住的手也渐渐冰凉。
自知时间不多,福禄示意百里文若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了一个红绳系着的铃铛。这个铃铛,是福禄一直带在身上的饰物。
福禄告诉百里文若,这是青梅竹马林清的东西
“这是那丫头唯一留下的东西,她从小就最害怕被人忘记,所以我一直把它带在身上。只要这铃铛还在,这个世上就还有她活过的痕迹。我是无所谓了,但请姑爷一定要收好这个铃铛,带着它好好地活下去。否则我去了下边和那丫头遇上了,她可得生我的气了”
福禄安心地将铃铛搁在姑爷的手心。那一刻,百里文若潸然泪下
接过福禄给予的铃铛,百里文若认真地点了点头,福禄也终是迈入了弥留的尽头。
“好想等闲下来的时候和姑爷一起去招宁镇最逍遥,最自在的地方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