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妹过誉了,如此推崇我,怕是要失望了。”他手下白子漫不经心落下,此局胜负落定。
姑苏含烟秀眉一扬,笑意纯善,微一侧首,言道:“过誉?三哥哥,隐凰城中,小妹最佩服的人是五哥,她虽来历不明,与父亲貌合神离,多年来隐忍不发,但一朝出手,却连父亲都奈何不得,只能任她妄为。”
“但是这隐凰城最厉害的人,却非三哥莫属,这么多年,从不卷入任何纷争,独善其身,这可是随便一人便能做到的。”她眸中一抹清光,掠过桌案上的棋局,微微勾唇。
众人皆以为五哥得父亲看重,连出隐凰城也要派宁弦跟随,时刻守护,乃是不二之选,引得众人注目,让大哥不惜赔上一切,也要狠下杀手,殊不知这一切都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她身在其中却看得清楚,三哥才是父亲寄予厚望的选择。
姑苏子复不可置否,兀自一笑,缓缓开口道:“独善其身不过是因为无力相争罢了,六妹想多了,不说旁人,便是六妹,哥哥也是比不得的。”
姑苏含烟笑意一顿,倏而一抹冷光划过,言道:“这么说,三哥是准备拱手相让了?”
姑苏子复凝眸,笑意隐约,几分幽光掩藏,意味不明一勾唇,言道:“让,也不是不可以,那要看是谁留到最后了。”
姑苏含烟抿唇,伸手推乱了棋局,懒懒一笑,一如往常娇俏,道:“既然三哥哥赢了我,小妹就不多留你了,不送。”
“六妹也早些回去。”
姑苏子复一笑起身,身影转消失在廊桥之后。
姑苏含烟眉心微锁,一声唏嘘,细语轻叹:“让?相信才是傻子。”
她摊开掌心,露出手中一颗黑子,冷声嗤笑,微一用力,碾成粉末。
“五哥,果然还是你有意思。若说你就那般轻易的死了,我本来也就不相信的。”她瘪嘴一叹,继而想起了什么,歪头眨眼一笑,“你还活着的好,这样我才能打败你啊。”
想到这里,她一身畅快,趴在桌案上笑弯了腰,毫不在意棋盘翻到,洒了一地的棋子。
一阵风吹过,过水榭亭台,过花房檐角,却吹不到深不见底的暗室。
昏昏灯火下,一室阴森诡谲,空荡荡的安静。
一双灰褐眼眸,几分戾气,姑苏上清袖底数条红线,一头系在拳头大的蛊虫身上,纠缠成团,缓缓收紧。
蛊虫吃痛挣扎,几番冲撞,折腾半晌,却毫无作用,躯体逐渐开始僵硬,昏死过去。
一声冷笑,幽幽回荡。
“逃出去又如何?蝼蚁只能是蝼蚁,受制于人,可不只是对本尊有用。”他缓缓松开指尖缠绕红线,后仰躺下,玄色广袖垂下,袖底五指握拳。
真是该死,若非当年急于求成,如今他又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都是为了杀那个人。
这隐凰城,本就该是他的东西,明明他才是长子,却要费尽心机去争去抢,非要逼着他痛下杀手。
……
“别动。”
他替她清理了伤口,认真细致的擦上伤药,不敢大意半分,既怕她疼,又怕留下伤疤。
姑苏亦水注目他半晌,只觉心底某处酸疼,冰霜消融,一池心水半边瑟瑟半边红,不知是是苦是甜。
“叶宸枫。”她忽而抬手,一把拉住了他。
“怎么了?”他不曾推拒,顺势靠近,另一只手在她肩头,咫尺之距,四目相对。
“若是当年我不曾出手助你,是否一切都不会存在了?”她与他的纠葛,都始于当年的一剑。
若是当年她不曾动了心,出手招惹他,是否如今一切都不会存在了?所谓的情意,所谓的非之不可,到底从何而起,又能维持多久?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他眸中笑意似有还无,温润如玉,雍华依旧,却不想谈及。
姑苏亦水抬眸望他,微微一笑,轻的风吹即散,一字一句道:“叶宸枫,或许我动心了,却不愿承认。”
心悦之,却拒之千里,不过都是因为不敢,不愿,一个人的重量她尚且避之不及,要去接受,谈何容易?他是长虹贯日,是霁月清风,是光是暖,是她看不透的,不愿意触及的,却又不可自拔深陷的。
他拿这一切,设下圈套,她到底不能自主的跳了下去。
叶宸枫一瞬恍惚,凝眸望她良久,继而言道:“当真?”
他认真凝重的如同处置军机政要,冷静而理性,毫无波澜询问。
姑苏亦水眉心微动,抿唇道:“当真。”
他忽而一笑,俯身一吻在她唇边,轻如点水,一触即分,相视一眼,却有决然清冷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