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的声音尖利、响亮,带着说话人深深的怒意和不满,又来得如此突然,可谓是在众人的耳边响起一道炸雷。那四人虽也是江湖中有名姓的人物,但也被这“晴空霹雳”给惊得愣有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个淡粉色窄袖短褂,顶戴八宝珠花的女子正满面怒容地瞪视着他们,那女子的肤色本来就十分白皙,而此时更是因为愤怒而变得如纸般苍白,两道柳叶弯眉此刻几乎要竖立得破面飞出。在这女子的身后,一名身穿锦服的男子也是面带不悦地盯着几人,仿佛也在因为他们刚才的谈话而心生恼怒。
“福悦客栈”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十分凝重,一片寂静中店里的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在刚来的四个人和那对商人夫妇的身上。
心劫的嘴角微微一撇,轻轻地自语道:“这下可糟了!”
“什么?”尽管心劫的声音很轻,但慧见还是听清了师叔所说的话,他虽然也看出那女子似乎和峨眉派有些关系,是以才怒声呵斥那四人,但他看心劫的表情却发现事情似乎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么简单,至少一向表情冷漠的师叔突然在脸上露出几分嘲讽、调侃和不屑的神情,这就意味着眼前的事绝不可能善了。
咦?师叔这是在幸灾乐祸吗?
慧见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可知道这位夫人是谁?”心劫突然凑了过来,低声问道,冰冷的眼中露出少见的神秘和笑意。
不待慧见的头摇几下,他便以一种低得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地从唇边吐出三个字:“方娴雅。”
慧见“唔”了一声,差点没趴在桌上。
“原来是……”慧见在心底不禁为眼前的四个大汉感到悲哀,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接下来的几个字:“方……方……方女侠!”
慧见的声音虽然也很轻,但是由于太过吃惊所以不知不觉间还是高了些,那四个大汉听慧见提到“方女侠”三个字时,只觉得头“嗡”地一下就大了。
方娴雅,这个贵妇模样的女子竟然就是方娴雅。
哥四个今天真的是捅了马蜂窝了。
江湖中只要长耳朵的人都知道有一个女人是绝对不能招惹的,那个女人就是方娴雅,这除了因为方娴雅武功高强,一手峨眉短剑的功夫出神入化之外,还因为方娴雅的授业恩师正是云仪师太,脾气秉性完全继承了云仪师太的泼辣蛮横,她的闺名中虽有“娴雅”二字,但实际为人却与“娴雅”二字相去甚远,不讲理是其独有的招牌,即便是理亏她也要从占理的人身上讨得五分便宜。因此,江湖上的人背地里压低嗓门唤她作“方云仪”,顾名思义,当真是得云仪师太的“真传”。
这样的女人听见别人在背后数落师尊的不是岂能善罢甘休?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连四人中最为沉稳、冷静的长须汉子也有些坐不住了。
良久,那书生缓缓地站起身,略施一礼,满脸堆笑道:“不知方女侠在此,言语之间多有冒犯,还望见谅。”他称呼方娴雅为“女侠”实则是给对方戴个高帽,希望缓解一下气氛。
只听方娴雅怒哼了一声,尖声道:“见谅?我今天人在这里,你们说得都多有冒犯,要是不在这里还不知道会说得有多难听呢!我怎么见谅?”话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变得无比尖利,仿佛用刀片在铜锣上用力划发出的声音,听得人十分不舒服。
书生瞥了一眼那刘姓汉子,抱拳道:“方女侠,我这位哥哥为人心直口快,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对于一些江湖上的谣传也不擅于分辨真假,虽是信口说来却别无他意。”
方娴雅“呸”了一声,双手叉腰,怒道:“好个别无他意,你们倒是推个一干二净,他刚才岂止是在说什么谣传,分明就是对家师肆意谩骂。”说话间,一双杏眼怒视着那刘姓汉子,锐利的目光仿佛两把钢刀似的要将那汉子刺穿。
长须汉子口唇翕动,刚要说什么,就见那刘姓汉子起身抱拳道:“在下虽比不得贤伉俪名震江湖,但自问也是在这江湖中行走多年,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也是清楚的,适才我等论及贵派与令师时却有不当之处,然而这些事是真是假方女侠你想必要比旁人清楚的多吧!倘若做的人做了却还怕旁人议论个几句,那当初就不该做。既然做了就该承认,骆副帮主,您说是吗?”目光一动,竟是停留在那锦服男子的身上,敢情刘姓汉子的这番话竟是对他说的。
那锦服男子虽然一言未发,但众人既然知道那贵妇就是方娴雅,看他的年纪和打扮自然也猜到了他就是方娴雅的丈夫太湖帮副帮主骆一白。
长须汉子的面色一沉。
方娴雅的脸色一变。
刘姓汉子的这番话分明是在激化矛盾。
骆一白看了看妻子那张气得发白的脸,方才盯着刘姓汉子不悦地道:“这位兄弟,在下虽不认得阁下,但也知道江湖虽大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地说三道四,你既然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该说的,那么说了的结果如何你想必也是知道的,兄弟你该不会敢做不敢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