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青龙山庄。
十余名青衣小婢战战兢兢地迈进了前厅的大门,其中一人脚下一绊,险些将手中端着的茶盘弄翻,好在同伴及时扶住,晃了几晃总算稳住了身形,这才心有余悸地继续给在座的众人上茶。
吵了大半个时辰,众人都是口干舌燥,虽然仍有人不时聒噪几句,但大部分人都渐渐地安静了下去,见到有人上茶,也顾不得斯文,径直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一时间,前厅内骡马牛饮之声大作。
喝了点茶,霹雳堂堂主雷万霆的嗓子总算舒服了些,他晃了晃他那留有络腮胡子的大脑袋,清了清嗓子,方才睁开他那双狂狮怒目般的双眼,幸灾乐祸地粗声道:“我就说嘛,他鲁仲宣一手烈焰掌的功夫是好的,但论这围追堵截的本事却差得很,捉拿燕氏兄妹这么大的事儿交给他去办非砸了不可,可就是没人信。呵呵,现在怎么样?那兄妹二人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吧!”
“砰”的一声,麒麟门门主鲁伯昭手中的茶碗重重地落在身边的茶几上,茶碗虽然完好无损,但发出的响声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众人耳中。只见鲁伯昭的脸上虽仍旧面沉如水,然而一双鱼眼中却蕴含怒意,显然不满至极,他沉声道:“在下还要跟雷堂主唠叨几遍,堂主才肯罢休?”
雷万霆瞥了鲁伯昭一眼,嘿嘿一笑道:“哎哟,鲁门主这么说可就太不近人情了,难不成令弟办事不力就不能让人说说了吗?”
“哼,说说?雷堂主这一声说说好像已经说有半个时辰了吧?”
“哦?半个时辰?恐怕即日起,江湖上的人要成年累月地说个不停,雷某这半个时辰实在不算什么。”
“哼,雷堂主还真是好意思。”
“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呢?”雷万霆满是嘲讽地失声笑道:“雷某又没兴师动众乱搞一阵子还让人跑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鲁伯昭气得面如火烧,真恨不得和雷万霆大打出手,但今日明明是己方理亏在先,自己若要再先行动手,传了出去可是不妥,于是他强忍怒气,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冷笑道:“雷堂主话讲得倒是漂亮,可不知平心而论,雷堂主又能胜得了舍弟几分?”
雷万霆缓缓地将手中的茶碗放到茶几上,眨了眨眼睛,略带思索地道:“说真的,若是易地而处,我还真不见得比令弟强多少。不过,就是因为在下有自知之明,所以遇到这等大事从不大包大揽,只会邀请诸位同道共同商议,绝不会因为旁人拍了几句马屁就得意忘形到认为自己能够决胜千里之外。”
尽管嗓子干哑得难受,但听到这番话后,太湖帮帮主夏金鹏再也坐不住了,他不待鲁伯昭出言便再次起身道:“雷堂主,讲话还请放尊重些,什么叫做拍了几句马屁?谁拍马屁了,难道在下讲的都是虚言吗?”
雷万霆将脸转向夏金鹏,饶有兴趣地道:“雷某可没指名道姓地说谁拍了鲁仲宣的马屁,夏帮主,你那么急着承认干吗?”
人群里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你……你……你……”夏金鹏指着雷万霆,一连说了三个“你”字,可他本就不擅言谈,又遭此尴尬的局面,竟然“你”了半天也没能“你”出个什么子曰诗云来,一张方脸霎时间涨成青紫色。
雷万霆这个人看似粗犷,实则精于雄辩,一张利口十分厉害。
鲁伯昭面色铁青,他看了一眼大厅中央空着的正座,又看了看坐在雷万霆身旁的一群人,道:“雷堂主自打知道长沙府发生的事后,就这么大吵大嚷了半个时辰,说来说去,还不是对舍弟担任此次行动首脑一事耿耿于怀?”
雷万霆倒也坦然,道:“是又怎样?他鲁仲宣既然挑起了这根大梁就应该全力以赴,而不是闹成现在这副窘态。”
“雷堂主此言差矣,难道说舍弟不曾全力以赴围追那小贼?”
“鲁门主,这全力以赴也需讲究个谋略,而不是一哄而上用个人海战术就能解决的。燕氏兄妹就两个人,从福州到长沙这一路上和他们交手的有多少人?没有三千也有个一两千。可是结果呢?咱们这边损兵折将,可连对方一个人也没能拿下。”
话音刚落,梅花门门主梅鹤龄就接口道:“雷堂主可真会兜圈子,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难道堂主忘了那燕氏兄妹能在长沙府脱身全是因为有人接应?”
雷万霆仰起头,故作姿态地道:“梅门主,听你的意思,莫非想说鲁仲宣压根儿就没提防有人会救走燕抒义?”
梅鹤龄嘴角一撇,哂道:“江湖上横生枝节的事时有发生,总不能一时失手就责成他人办事不力吧?”
“哦?一时失手?梅掌门可真是好记性啊!”雷万霆面露讥诮地道:“但如果雷某没记错的话,咱们鲁二先生失手不止一次了吧?”
梅鹤龄置若罔闻地笑了笑,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大厅里踱了几步,道:“雷堂主,所以梅某才说江湖上横生枝节的事时有发生,今日峨眉派的几位高徒不在,梅某索性说个明白。前些日子,若非陈念瑶陈女侠出师不利,恐怕早在沙县、德兴两地就已擒获燕氏兄妹了。”
雷万霆故作惊讶地道:“听梅掌门这么说,倒是峨眉派的诸位高徒把水给搅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