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剑派位于川中成都浣花溪畔,是名震天下的剑派之一。尽管其势力不如少林、武当、峨眉、崆峒、昆仑、华山和青城这七大门派庞大,然而其声望和战斗力却并不在七大门派之下,究其缘由,大抵是与其收徒的规矩有关。浣花剑派对于收徒一事十分严格,甚至可以说到了近于苛刻的地步,一个人若想成为浣花剑派的弟子,必须要接受该派从相貌、资质、家世、学识等方面进行的审定,通过后方能取得参加“入门三关”的资格,而这三关考核有一关不能通过也无法成为浣花剑派的弟子。
江湖中素有“十难”、“八险”、“四绝”的传闻,说的乃是江湖中至难、至险、至绝的二十二件事,而这其中浣花剑派的“入门三关”便占了“十难”中的三难,这三难便是举子考第一难,才艺考第二难,机变考第三难。所谓举子考,顾名思义,正是类似科举一般,但实际上较之普通读书人的科考却难了不止百倍,大明朝的科举取士到景泰年间尚是考经义,而浣花剑派的举子考却是沿袭了唐代的墨义、贴经、策问、诗赋和口试,并增设了算学,不仅如此,浣花剑派的举子考内容驳杂、题量庞大、题目晦涩,甚至连进京赶考的举子都不敢轻易尝试。
和举子考一样难的便是第二关才艺考,浣花剑派的才艺考共分为琴棋书画、医卜星相、机关水利等,应试者至少也要精擅其中一样,并且还要当场应对考官设置的种种障碍。如对擅于机关之术的应试者,考官不但要考核其机关之术的渊源、流变及相关知识,还要当场将一件机关分解开来,令其在规定时间内将零件完整拼回并能保证正常运作,之后还要令应试者当场设计一种机关,并在规定时间内最长不得超过一月将其制成。
若说举子考和才艺考还能通过死记硬背的方式通过的话,那么机变考就完全凭应试者自身的能力和运气了。这机变考考的就是一个人随机应变的能力,而浣花剑派的考官为考察应试者的应变能力可谓是绞尽脑汁,常常设置一些令人防不胜防、难以预料的情景来为难应试者,诸如告知应试者今天休息,待明日应试,教人带领这些应试者前去休息,暗中却趁这些应试者放松警惕之时,或命人放火,或命人伪装成歹人以性命要挟,以此考察应试者随机应变的能力。因此,和举子考、才艺考不同,机变考每一年都不尽相同,形式可谓千奇百怪,所以也是三关中变数最多的。
浣花剑派创派数百年一向奉行这种选拔弟子的规则,虽然过于苛刻,但有幸通过者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奇才,且浣花剑派的武功却有过人之处,特别是镇派绝学“浣花涤璎剑”更是一门十分厉害的剑法,传说此路剑法共有两万三千五百七十二式,若能完全洞悉其中玄妙,则会仅余四十二式,是天下变化最多、最巧妙的剑法,最高境界据说仅次于梦辰阁失传已久的“梦绝尘寰”。在这种绝顶武学的之下,浣花剑派自然不会缺少前来参加考核的应试者,甚至有很多人家因为仰慕该派的大名,从小就对子女施行严苛的教育,指望子女将来能成为浣花剑派中的人物。不过,经过数百年的经营,浣花剑派也意识到这个规矩对光大门派的限制,所以在此基础上另开了方便之门,那就是想要投入浣花剑派的人只要经由至少三位名声在外的江湖人物联名推荐,就能免于“入门三关”的测试,在通过相貌、资质、家世、学识等方面进行的审定后便可成为正式弟子。
这就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一些耐人寻味的事。
所以,一些无法通过“入门三关”的人也是有机会可以获得浣花剑派弟子的身份。
但是,无论如何,只要是浣花剑派的弟子,人人都觉得十分光荣。
身为天才的光荣,出身显赫的光荣。
那,是一种足以令人自我陶醉到凌驾众生的优越感。
不过,也正是慕容逸尘最瞧不起的一种优越感。
事实上,他对浣花剑派没有什么好感,这倒不是因为他出身名门的缘故,而是他觉得那些仗着书本卖弄才华的的家伙有些令人作呕,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他有个最瞧不起的二哥慕容沧浪。就因为家中出了这么个大才子,他慕容逸尘没少受人嘲讽,无论是直系还是旁系的叔叔伯伯们,不少人都讥讽慕容逸尘八成是身为慕容氏族长的慕容笙从外边捡回来的,不然的话,为什么慕容焕烨有他父亲的风度,慕容映雪有他母亲的温柔和聪颖,而慕容沧浪更是才智超群,只有他一无是处?偏偏这群人还最喜欢将他和二哥相提并论,这么一比,慕容逸尘简直成了二哥的镜子,愈发显得二哥的优秀,而他自己则成了个又笨又蠢、顽劣不堪的不肖子,所幸他平日生活还算节俭,否则败家子的称号也非他莫属。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很讨厌二哥,甚至对他们这一类人有种莫名的恨意。
优越,难道就是歧视他人的本钱?
依稀记得最初听见浣花剑派的名号还就是因为二哥,慕容逸尘想起了那个令他开始讨厌起二哥的傍晚。那时的他才刚刚九岁,正是淘气的年纪,为了和几个叔叔家的孩子捉迷藏,他调皮地躲进了父亲书房的木箱里,正是在那里他听到了爹娘的谈话。
“什么,你想将浪儿送到浣花剑派?”跟着丈夫进入书房的慕容夫人不解地道:“这是为什么,难道咱们慕容家还不如浣花剑派吗?”
慕容笙站在门前轻轻一笑,道:“那倒不是。论武功,我慕容家的灵枢劲倒也不见得输给浣花涤璎剑多少,但若论学识,咱们慕容家可不及浣花剑派的一个零头,就算咱们请再多的老师教浪儿,最多也不过是教出个腐儒罢了,像浪儿那样的才华如此岂不可惜?好在浣花剑派现在的规矩不比从前,待我和二弟三弟联名修书一封,这样就可使浪儿免于那入门前的应试了。”
慕容夫人叹道:“此事虽好,只怕浪儿不肯答应,你也知道,这孩子自小就和常人不同。再说咱们还有烨儿、雪儿和尘儿,他们若是知道此事,又会作何感想?”
慕容笙转过身,一边向屋内走一边道:“这个我也曾考虑过,烨儿才华虽不比浪儿差多少,但毕竟是长子,现在又开始接手庄里的事务,不便长期离开雪儿聪慧,这毋庸置疑,然而女孩子家就算才比天高最终也是要嫁人的,再说妙心居士也非等闲之辈,雪儿跟着他学也不会埋没的至于尘儿么”慕容笙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就他那个样子,将来准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认识几个字就算”
“尘儿还小,”慕容夫人不满地打断丈夫道:“现在怎么能断言他将来的成就?”
“成就?”慕容笙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卷,苦笑道:“呵呵,他将来不给慕容氏丢人就算我门中烧高香了。夫人,说几句你不爱听的话,三岁孩儿看到老,尘儿也就是诞在咱们家,若是生于一般人家也就是个劳碌命,一生碌碌无为,说不定还会沦落成个地痞,游手谁?”话音未落,慕容笙已闪电般地掠至木箱前,一阵狂飙自袖中而生,木箱的盖子如同薄纸立刻被掀了起来。
父亲和母亲的心中同时一惊。
九岁的慕容逸尘蜷缩在木箱之中,眼中满是泪水,小脸涨得通红,他绝望地看了爹爹一眼,生气地用小手抹了一把眼泪,未待慕容夫妇做出什么举动,这孩子就一下跳出箱子,奔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