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5章 猗兰(1 / 2)雨霖铃之羊脂白玉首页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念奴在刘胜的怀里哭了一阵子,便睡着了,小白虎也匍匐在刘胜脚下打着哈欠。之前,听佑宁说,念奴一到夏天就嗜睡如命,像是动物夏眠的习惯。看来,刘珺同母异父的妹妹,是个奇怪的存在。

刘胜执意抱念奴回兰兮小筑后,欧阳明日的客房里又只剩下我和刘珺了。佑宁自从去了一趟嫣红馆,就不见踪影,大概是被刘珺处罚了吧。梳洗罢,厨房送了几道小菜过来,赶上吃午饭。怄气归怄气,肚子还是要填饱的。于是,桌子旁,两个人,无声无息地用膳,谁也不轻易开口。

“襄王,馆主不肯吃药。”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伴随着敲门而钻进客房里。这声音颇熟悉,却记不起在哪里听过。

当黄莺轻轻地推开门,向刘珺微微福了福身子时,我想起了眼前的黄衣少女正是睢阳城里讽刺刘珺的眼光差的婢女。呵,李倾城的婢女。我继续夹菜吃饭,假装丝毫不受影响。

见刘珺眉头皱起,任由黄莺梨花带雨地站着,我哼了一声,放下筷子,扬起眉毛,冷冷地道:“襄王,李馆主多病一会儿,某人的心便多疼几下。”

刘珺慢慢地饮汤,对于我的嘲讽置之不理,眸子里依旧冷如寒潭。可我再也扮演不下去,心被酸苦一点点地蚕食。李倾城病了,我也病了。她不肯喝药,我一个现代人也怕中药。刘珺,你会怎么做呢?如果你有一丝偏向我,我也许会弃械投降。

“刘珺,我会搬到猗兰殿去住,等孩子生下来就回夏国。”我起身,背对着刘珺,嘴角勾起凄婉的笑,轻声道。

离开后,我站在欧阳明日与另一家酒楼的巷口,默默地看着刘珺和黄莺匆匆地奔向嫣红馆,泪花大朵大朵地滴落。散落在长安城的眼线,一边找我讨要鸡腿,一边写信告诉我,李倾城与刘珺相伴了十年。当初,我半信半疑。到底是自欺欺人。

待哭到流不出眼泪,我才敢雇马车去未央宫。

猗兰殿里,守卫比平时多了一倍。小径上,高大的银杉树与珍贵的素心蕙兰相互掩映,风姿优美。说起素心蕙兰,跟着刘珺也学了点皮毛,以纯色的最难栽培。但这里,粉白色的梅花瓣,朱红色的荷花瓣,蜡黄色的水仙瓣,争奇斗艳,倒失去了兰花原本清冷的性子。

殿前,鸱吻屋檐上挂着八角白纱蕙兰宫灯,金丝织就黑底龙腾万里地毯铺盖,两排穿着上好绸缎的宫女端着铜铸兽纹香炉等候,比我暂住的时候奢华百倍。唯有殿外不远处的桃花树,前几个月还常常坐在石凳上缝制香囊,明明与周围的景色不协调,居然没有被砍掉,这太不符合刘彻处女座的性格。

“夏书女,小奴可把你盼来了。”高逢尖细的笑声跑出殿外,跟在他后面的十几个小太监也出来迎接。

瞅到高逢枯黄的脸蛋堆起了僵硬的笑容,我的第一反应是拔腿就跑。能把素雅的猗兰殿装修得如此高调的,只有那个一遇到困难便拿我当挡箭牌的刘彻。说不定,里边正是窦漪房大战刘彻三百回合呢,我才不去凑热闹。

呜呜,可跑了几步,就被一堵肉墙拦截,接着齐刷刷的跪地声音。带头的高逢更是抹着眼泪,哀求道:“陛下自从收了夏书女运过来的奏折,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滴水不进。”

刘彻什么时候转成了勤奋的性子?在宣室的书案埋头看奏折时,他躺在紫木塌上小憩,两个宫女给他捏肩捶腿,两个宫女喂他炖烂的牛肉,还时不时走过来吐槽我临摹的字太丑,好不自在。刚跟他讨论完一两个复杂的奏折内容,他一听到王美人吐掉了煎好的药,像驾着风火轮般跳上坐撵,扔一句自行处理,就溜之大吉。所谓的自行处理,就是明天朝堂上大臣唱起反对的白脸,他会把怒气全撒在我身上。真是严重地与历史不符的汉武帝!

本来我不打算当圣母玛利亚的,但高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述说刘彻不惜自毁清白从窦漪房手中救回我的恩情,令我浑身不舒服。得人恩果千年计。我只能扁扁嘴巴,同高逢进殿。

正殿里,刘彻坐在龙椅上,披散着墨丝,专注地批阅奏折。他的眼,不是标准的丹凤眼,贴了半月牙状的黑眼圈后,颇有苍龙困在浅水的憔悴。偶尔,眉头紧成川字,白皙的指腹敲着下巴,细碎的阳光打在他身上,竟产生俊美如天神的错觉。怪不得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该称呼你堇夫人,还是朕的夏夫人呢?”刘彻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伸伸懒腰,竟学刘胜,噙着魅惑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只是这笑容里,一直贯彻着他贱兮兮的本性。

刘彻的龙椅下,站着三排太监,他们都高高地将食案举起过人头,那食案上冒着热气和肉香。我刚拿了一只烧鸭腿,啃到一半,就听到刘彻的风凉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享受午餐。

“堇夫人,这肚子都五个月了,襄王还舍得你独自来?”刘彻笑道,挥一挥手,高逢连忙命人撤去奏折,端上十八道小菜,饶有兴致地品尝。

死刘彻,这是三个月的肚子好不好。不过,最近被念奴传染了,犯困得很,不是吃肉就是在睡觉,小蛮腰粗得跟水桶似的。但我没暗自下决心等卸货后减肥,就被刘彻那句“襄王还舍得你独自来”呛得低下头,努力控制自己不流泪,可越努力地劝慰,眼眶越酸涩,到最后呜呜咽咽了。

“堇儿,别哭,襄王不要你,朕要你,好吗?”刘彻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似对待爱惜的情人般,柔声道。

模糊的泪光中,瞟到刘彻温柔得掐出春水的眸子,吓得起鸡皮疙瘩。我慌张地推开刘彻,逃避一道时常在刘珺身上能感受到的炙热的目光,呆呆地将脑袋里没有经过提炼的话蹦出来:“刘彻,你是不是也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