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喝了几天树根汤,肚子没进一粒米,整个人不知是小馋虫作祟还是身子骨虚弱,总是四肢无力,感觉刚跑掉的风寒又回来招惹我了。无奈之余,我趁刘珺跟着老婆婆上山砍柴挖树根,偷偷地跑到洛水边,想试试自己的血能不能召来鱼虾。想起东海楼的鲜虾蚝仔粥,喉咙里咽了咽口水。
捞起袖子,扎起裙子,脱掉草鞋,我兴奋地抱起一只小兜网,坐在洛水边的石头上,开始见证自己作为救世主的奇迹了。可尖锐的石头刚碰上手指,我就嗅到浓浓的鲜虾蚝仔粥的香味,莫非是出现了幻觉?
“小娘子,怎么独守洛水,你家相公忒不懂得怜香惜玉了。”那只守城的矮冬瓜笑得脸颊上的赘肉挤成一团,肥手中提着的正是我心心念念的鲜虾蚝仔粥。
“阿珺相公去洛水里抓鱼了。”我被矮冬瓜猥琐的笑意吓得割破了手指,鲜血滴滴答答地流入洛水,整个身子不住地向后退,冰凉的河水浸没脚踝,冷得打了几个寒颤。
“小娘子,官爷这里有鲜虾蚝仔粥吃,快过来。”矮冬瓜步步逼近,口水都顺着双下巴,掉到腰带了,恶心极了。
好想吃矮冬瓜手中的鲜虾蚝仔粥呀,我舔了舔嘴唇,极力克制心中的小馋虫蹦跶出来。在刘珺的威逼利诱之下,我的狗刨技术不差,至少应该比眼前这个矮冬瓜灵活。但是选择逃跑,就浪费了一碗鲜虾蚝仔粥呀。若是留下,用石头打击矮冬瓜的手腕脚踝,鲜虾蚝仔粥怕是会洒了一大半。
“小娘子说笑了,洛水早就没有鱼虾了。”矮冬瓜居然在我的面前喝起鲜虾蚝仔粥,故意发出满足的嗯哼声,真想让刘珺将他捶成扁冬瓜。但是他那双绿豆眼特别机灵,指着洛水里成群结队的鱼虾,大吃一惊,望向我的神情,仿佛看到金子般亮闪闪的。
忽然,一把匕首飞过来,插进矮冬瓜的胸膛,那碗没有吃完的鲜虾蚝仔粥混着矮冬瓜的鲜血,倒入洛水之中,引起鱼虾的抢食。我飞奔到刘珺的怀里,手脚并用,像只八爪鱼般紧紧地挂在他的身上,唯恐他一生气就甩开我。
“主公真是狠心呀,这辛金跟了主公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不过小小地调戏了一下蠢丫头,竟落得如此下场。”那酥酥软软的娇媚,如水蛇般朝我们凑近,调笑的意味甚浓,听不出为同伴冤死的悲悯和对主人的畏惧。
这种转了几折尾音的调子,自然是出自丁四娘之口。可当我抬眼发现站在我们面前的是好心收留我们的老婆婆时,立刻从刘珺的怀里滑了下来。哼,刘珺和丁四娘合伙欺骗我,绝对不能饶恕。越想越气愤,便下了洛水,踢着河里的石头,翻找鱼虾。结果弯下身子去抓那条在脑海里红烧一遍的鲈鱼时,腿脚疲软,向前扑去,恰好撞到那个矮冬瓜的尸体,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血水里捕鱼,吓得大哭。
“哭什么哭,大婚那天杀了那么多赵王的骑兵也没手软过。”刘珺将我打横抱起,掏出手帕,轻轻地擦干我的双脚,无奈地笑道。
我瞪了他一眼,别过脸去,坚决不理睬他。在索马里获得死神称号,不代表不怕死人呀。我还没找他算刚才的账呢,他就翻出陈年旧事来调侃我。咳咳,好像大婚是去年的事,到底是哪天呀,我摸摸头发,决定还是放弃回忆这个难度系数较大的问题。
“夏至。”刘珺狠狠地咬了一口我的耳垂,以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到的音量吐出冷冰冰的刀子。那双寒潭眸子,平静无风,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雪。
“阿珺相公,你为什么要杀辛金?”我忍受着肩膀的疼痛,噙着泪花,急忙转移话题,声音尽量软软糯糯的,试图将那场暴风雪扼杀在摇篮之中。
“越界了。”刘珺冷冷地道。
“辛金是贪财好色了点,他与洛阳郡太守交好,堵截开封一带的黄河这等涂炭生灵的恶事,出了不少力。但是更过分的屠城也做了,主公还亲自替他善后,如今怎么不能容忍了。”丁四娘笑道,那双勾魂媚眼放着刘珺这种俊美的修罗不欣赏,偏仔细打量这个努力地缩在刘珺的怀里减少存在感的我。
“哦,四娘可是太清闲了?”刘珺冷笑道,将我的小脑袋托出来一点。
“四娘不敢。”丁四娘低着头,收敛起嘻嘻哈哈的神情,语调也恢复了正常,可那双媚眼不着痕迹地瞟过我的胸。
丁四娘在王庭就一直认为刘珺宠爱我这个相貌平平又不机灵的番邦女人必定有阴谋。所以她化身为魔鬼教练,硬生生地将我从一个舞蹈白痴训练成歌舞坊里的高级倡优,就是希望为我创造更多难以割舍的价值。她总是在我吃烤羊腿的时候大煞风景地提起刘珺处理废棋的手段,害得我大晚上呕吐。
这回,她色眯眯地盯着我的胸,不会以为刘珺娶我为王后其实是看中我的胸吧?刷地一下,我的脸颊烧起红晕,不得不将脑袋塞进刘珺的胸膛,只露出头发。刘珺杀辛金,是因为撞破了我用血养鱼虾的事。若是丁四娘早来一步,怕是也会香消玉殒吧。想到此,心头淋了一场冷雨,小手紧紧地攥着刘珺的衣襟。深情之人,也最薄情。我视丁四娘为姐姐,就由我来守护吧。
“丁姐姐,淼淼答应我,要将凤栖山的梨花移栽到寒兰阁,哦不,桃花坞,你回长安好好监督他吧。”我笑道,推了丁四娘一下,凑巧够上她的耳朵,轻声道了一句“紫宸宫”。嘿嘿,刘珺除非可以读懂唇语,否则无法猜到我的梨花种在哪里,也就阻止不了我想找司马迁学习酿梨花酒的决心。
刘珺那双变得森冷的寒潭眸子,微微地掠过丁四娘按捺住喜悦的身子,薄唇轻启:“一个人一旦有了牵挂,就会暴露自己的弱点。四娘,好自为之。”
“谢主公教诲。”丁四娘握拳道,尔后边嫌弃地脱了老婆婆的猪皮面具边扭着腰肢离开。
回到茅屋后,那个下身瘫痪的老婆婆儿子竟然捧着干净的衣物,站得笔直,等待我们的到来。
“丙夜,暗杀河南郡太守,拿本王的印章,开了洛阳粮仓,救济河南郡的民众。”刘珺道,扔给丙夜一枚龙纹紫玉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