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天色渐渐亮了,东边犹如劈开一道天堑,大片大片的淡金色阳光升起来,撒下来,偏暗的毓兰阁偏殿中透进了些许亮光。
比阳光更晃眼的,是剑身的银光,还有长枪顶上被阳光汇聚成一个点儿的亮光。
苏浅浅身子僵硬,回头朝飞快地朝成南使了个眼色,成南拔剑的动作止住,目光满是疑惑。
领头的侍卫在成南愣神的功夫空档,夺走了他的配剑,左公公挥了挥拂尘,圆润满带皱纹的脸上端着还算恭敬的微笑,道:“各位夫人小姐,不要做无畏的反抗,太后娘娘如今只是想请您们坐下好好喝杯茶,其余的事暂且不谈,都听清楚了没有?!”
他公鸭似的尖嗓子陡然一利,难听得在场的人耳朵快要失聪一般。
苏浅浅站在人群中微微垂着头,前头的左公公继续向前走,侍卫们举着刀枪逼迫命妇贵女们继续跟着左公公。一些胆小的贵女直接被吓破了胆哭了起来,在这宁静的清晨尤为清脆。
“快走!别磨蹭!”侍卫们个个趾高气昂催促道。
洛天赐身形依旧,站在一众哭啼的命妇里头更显得挺拔如竹气质从容,前头的小女娃摔倒了,她还面带微笑扶了一把。
小小的唐妙姝爬起来,青雉的面上赧然万分,小声向洛天赐道了谢,小步跑到母亲身边去了。
苏浅浅循着洛天赐的目光望去,那方昭华愈加受得不成样子了,华美精致的命妇装简直跟套在一根竹竿上似的,唐妙姝拉住母亲的手说了什么,方昭华揉了揉她的头,向后看了几眼。她先是对洛天赐颔首致谢,然后眼睛扫过苏浅浅时愣了愣,那眼中的情绪转瞬即逝,飞快敛去,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苏浅浅却是清楚的。
方嘉嘉因她而死,方昭华心疼侄女也是应当的。
等到了殿内,没有掌灯,铺天盖地的昏暗袭来,偏后头的侍卫拿着刀枪声声催促,一群人跌跌撞撞地进了殿,不知道谁踩了谁的裙摆,哇哇啦啦摔了一片。
“王妃小心。”秀秀对这里稍微熟悉些,护着苏浅浅往窗边走去,任殿中央的女人们如何哭喊都视而不见。
窗外的微弱的亮光照出殿内女人们的狼狈,苏浅浅呼吸微促,察觉到有人朝自己靠近,她连连后退好几步,小腿撞在软凳边沿,磕了一下。
洛天赐伸手,背对着窗外薄弱的冀光,整个人像是来拯救翻身的天神,眉目俊秀如镌,那只手也不似女子柔软娇小,而是指头圆润,虎口满是薄茧子。
苏浅浅将自己的手交出去,借力站稳,道了句:“多谢”。
秀秀帮苏浅浅重新整理好裙摆,刚好有宫人进来摸出火折子点上宫殿四角的宫灯,周遭一下子就亮堂了许多,那些人的丑态百出让苏浅浅的呼吸再次僵了一瞬。
原来,大家同在一个大染缸,夜夙在前朝如是,她被无甚瓜葛的后宫牵连亦如是,谁都不能袖手旁观,否则还没等到自取灭亡,周围的疯兽便已疯狂地扑过来撕碎了自己。
“太后娘娘驾到”
报唱的声音尖尖利利,犹如一颗石头丢进了空瓷瓶里,空旷的偏殿里回响着突兀的诡异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