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八十一道人形光影凌空剑舞,变化莫测,极尽其妙。
钟离越执剑穿梭于那光影之间,一剑出者,或为流觞曲水,或为狂沙莽莽,时而迅疾如电光,又时而徐缓若微风,流畅处似千尺飞瀑落前川,滞碍间宛气郁于胸不能泄,可那快慢流转之韵律,却是错落有致,无不相宜。
剑行于空,夭矫如龙。
少年问剑,天诱其衷!
他此时的状态很是玄奇,似是进入到了某种空明澄澈的境界,不问外物,不染尘埃,眼中唯有那柄剑。
此境界者,道家称为“坐忘”,佛门叫做“顿悟”。
俱是增益修行的大机缘也。
“还真是好大的气运!”厉九幽冷哼一声,双目之间满是歆羡之意。
他万万没想到,这少年竟能在参悟此间剑术之际进入修行人最为难得的“物我两忘”之境。
当此境者,“行道而不见其行,有见而不行其见”,因为“心不动故,形都泯故”,故能“彼我两忘,了无所照”。
“坐忘”之境随性不随心,许多修行人便是一辈子也碰不到一次,一旦触发,其时悟性无不成倍增长,正是破境冲关、研究法门的绝佳良机。
看这少年畅行无碍的样子,若是继续下去,岂非真要让他悟透此间玄妙剑术之精髓?
厉九幽的心中着实不甘,数次想要出手破坏钟离越的“坐忘”之境,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场间绝大部分的血脉傀儡俱被钟离越吸引而去,他才能安保性命无虞,若是贸然出手,再将那些傀儡招惹了回来,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要参悟到什么程度,我们才可以出阵?”皇甫奇幽幽问道。
“不清楚。”厉九幽摇了摇头,“我在宗门藏书楼里找到了聂幽煌前辈当年留下来的手书,上面说,这套无名剑术玄奥艰深,缥缈无常,前后毫无连贯之处,实是晦涩难明。”
“怎么个缥缈无常法?”玉春子有些好奇。
“一般的功法典籍都是谋篇不谋句,讲究前后贯通,自然脉络清晰,可此剑术却是谋句不谋篇,给人的感觉像是前言不搭后语,你灵光乍现时,参悟出的每一式剑招,都仿佛独立成章般,彼此毫无牵连,亦无法相互印证。”
玉春子诧异道:“可我看钟离道友此时挥洒的就很流畅呀!”
“不!”皇甫奇的目光始终落在钟离越的身上,落在那翩跹剑舞的人形光影之上,神色专注,似是要将这些不断变化的剑招印进心里,“他此时施展的不过是剑形。”
“剑形?莫非这无形剑术竟蕴有剑意!”玉春子一惊。
皇甫奇点头道:“剑形有时而穷,剑意无象而生,但凡登堂入室之剑术,俱以剑意传道。你别看他此时挥洒自如,章法严谨,不过是福至心灵的随性尝试,大多只是虚形,他唯有在这千变万化的虚形里参悟出真正载有道根的无形真意!且以有形剑招显现出来,才算得上把握住了这桩机缘,否则便是徒劳。”
“只是,这实在太难了……”他无奈地叹息。
“没错!任这小子此时的状态如何如何通透,可只要他掌握不了此中真意,一切便尽付流水。聂前辈也说过,他于这剑术悟出的,曾充斥他脑海心间的万千剑形,竟随着时间推移,一点一点地消失无踪,以至于全部遗忘,留不下一丝印象,唯有他参悟出的那几缕真意,贯穿他修行路的始终,令他受益无穷!要知道,那只是些未完全参透的残意啊……”厉九幽补充道。
“全部遗忘,只剩下了几缕残意?”玉春子愈加惊异,“那是怎样的剑道意蕴啊?如此玄奇!”
“唉,无所知矣!”厉九幽惋惜道,“聂前辈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昔日未能完全悟透这道剑道意蕴,错过了这桩稀世造化。”
玉春子笑道:“所以他广收门徒,倾力培养,原来是奔着这无形剑术来的。”
“聂前辈也是希望他未尽的心愿能由教出来的弟子完成吧。”厉九幽道,“可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剑道奇才?以他重冥妖剑的天纵之资尚且功败垂成,又遑论别人?”
“哈哈,剑道奇才吗?这不就是。”玉春子指了指那清淡少年。
厉九幽笑了笑:“虽然看这小子很不顺眼,可我承认,清脉传人,名不虚传!我现在心里面也有些希望他能成功了,因为聂前辈曾有猜测,这玄妙至极的无形剑术里似乎掩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只要有人可以参悟出完整的剑道意蕴,定会有大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