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朗跟着月纱,时常会觉得,这就是神仙下凡吧,能掐会算,未卜先知。只是站在客栈的楼顶,就有指点江山的气势。那气势不是虚张声势不是狐假虎威,她甚至不用瞪眼不用呵斥或者故意说出鄙夷的话,只要静静看着你,你就会觉得自己十分渺小。
他没想明白月纱所谓的注定,也瞧不懂月纱布局的玄机,只能认真记下她说的那些话,联系发生的事情反复琢磨。
月纱淡笑。为了让十三王爷顺利登基,她所做的这一切,根源只在于人心。如果在现代社会,借助网络、计算机、谍报设备和人工智能,她可以将这种事做得更漂亮。
就如同……她已经做过的几千次几万次一样。
思及此,她倏然皱眉,隐隐觉得有一种不可言说的违和感。
几千次几万次?
她不是……只完成过一百一十个任务吗?何来的几千次几万次?
可是自己脑子里蹦出来的数据,难不成自己在对自己以夸张的手法?
“怎么了?”赵朗见她皱眉,以为哪里出了问题。
“可能被风吹得头痛了,”月纱摆手,示意无大恙,“我们下去吧,今天还有别的趣事。”
刚刚进到望月楼,惜花就上前来报告。她拿着手绢捂着嘴咯咯直笑,好半天才把话说清楚:“姑娘姑娘,陆仟和十六皇子在包间里!”
赵朗惊诧,这难道就是姑娘方才所说的趣事?
月纱只是笑着摇头,真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主啊。
“新郎官不好好成亲,怎么和十六皇子跑来望月楼躲着。该不会……”年幼的赵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惊得不敢说出口。
月纱和惜花都笑起来,“小伙子想象力不要太丰富!”
“这些讲求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亲事,有几桩能是双双心甘情愿的。”
“一会儿要是陆家来寻人?”望月楼的基本规矩就是保护客人的隐私。陆仟躲进包间,没有他的首肯,望月楼是不会放任何人进去的。
“按规矩办事。”月纱笑着说话,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不屑,“自己养坏的儿子,自己活该。”
月纱是看不起陆仟这样的人的。在她眼里,胭脂尚且知道自我增值,陆仟除了会花钱享受以外毫无价值。
父母把孩子养成这样,可真是失败至极。
“不过这样,赵家的脸面”惜花记得月姑娘初来京城时借住在赵家,是亲戚关系。
“陆仟名声不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非要上赶着将自家最优秀的女儿嫁过去,遇上这等事,也是活该。”月纱不以为意。
“秀言小姐心里肯定很难受吧。”惜花作为花满楼出身的女人,知道浪荡的男人可以多混账。
“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若是能看得开,知道陆家陆仟自己靠不住,捏紧手中的嫁妆,做一个独立潇洒的女性,日子总比哭哭啼啼的怨妇好过。
若是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企图改变陆仟,妄想过上伉俪情深的日子,那就是愚公移山般的大工程。
并非不可能,只是道阻且长,且易洪涝。
没过晌午,陆府便来人了。
来的是陆仟的弟弟和十六皇子的哥哥。
陆家长辈忙于迎客根本走不开,只来个弟弟怕镇不住陆仟,于是乎将共犯的哥哥请来。好歹是个王爷,望月楼肯定要卖个面子。
“姑娘,这该如何是好?”按规矩办事时遇到王爷,需不需要网开一面?
“你告诉十三王爷,望月楼开门做的是全京城的生意,规矩易破,生意难做。如果王爷体恤,大方包下整个望月楼,我们自然将其他客人恭恭敬敬送出来。”
月姑娘出的主意次次叫人惊喜。陆仟成亲当日不去迎亲,跑到望月楼的事,陆府肯定不愿意声张。所以陆尚书和十三王爷也不能摆出架子责令望月楼交人。再者,望月楼是一间开门做生意的茶楼,又不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强抢良民,陆仟和十六皇子自愿来消费,十三王爷无话可说。同时,两人也不是朝廷钦犯,否则望月楼一定十分配合抓捕行动。
既然在望月楼面前,陆府和十三王爷什么理都不占,就只能依照做生意的规矩办事咯。
陆仟的弟弟陆佰拿出钱袋,银两不多,面露难色。
十三王爷也没想过抓自己弟弟还要交“赎金”,他的钱袋比陆佰重一点,不过也远不够。
望月楼开价三千两,惜花将账单报得清清楚楚,表示望月楼做生意童叟无欺。
王爷脸皮薄,不肯讲价,陆佰倒是争了两句。
惜花见十三王爷在她手里吃瘪,心里乐开了花,痛快地给了个折扣,最终以二千两成交。
十三王爷此刻觉得,真应该多跟月姑娘攀攀交情,兴许这银子就都省下了。
最后,还是路过来看热闹的七王爷拿出银票帮忙垫上。
十三王爷来不及问七哥没事揣那么多钱做什么,拧着十六皇子的耳朵匆匆回宫去了。
惜花在后面喊他,想问他楼都包了,真不喝口茶再走?
陆仟还想跑,被陆佰一把搂住腰,“哥,哥,别闹了行不行?娘发现你不见了的时候都晕过去了,别让她再晕一次了行不行?”
这当然是骗人的,知子莫若母,自己宠出来的儿子什么德行陆夫人心里门儿清。她假装要晕倒,不过是希望陆尚书担心她的身体,少训她几句。
陆仟虽然荒唐顽劣,心里还是惦记着娘。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停止挣扎,束手就擒,老老实实被弟弟带回家成亲了。
望月楼效率奇高地在门口立了一块牌子,不失体面又隐含奚落:庆陆府大公子陆仟大婚,望月楼停业一天。
惜花哼着小曲儿向月纱报告,望月楼带薪歇业一天,她最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