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岚志变了。
这是李思远在两日不见他后的头一个想法。
以前的祥国公大公子很横,但那是种色厉内荏的横,他就像是只困兽一样被他阿耶管着,每天都必须回家,千牛卫里很多人都看不起他,觉得他老大一个人还跟孩子一样。
可是今日再次见他,他已经变得沉稳了,有种不动如山的气质,看起来冷静又镇定。
李思远也是国公的儿子,他要是没一点本事他的弟弟们早就把他给挤下去了,在家里他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然大房的娘会防备他。
他跟太子一样也是庶长子,阿耶的正妻至今没有生育,没有嫡长子父亲的爵位和财产就只能从庶子们中选一个来继承,他的亲娘一直让他争,但他却宁可在外面到处厮混,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有的时候不争才是大争。
家中的局势一团乱麻,父亲已经不想再看那些巴望着他早日死的妻妾了,他在城外田庄置了个别院,里面养着个真正称心的女人。
李思远不知道他娘这一辈子到底争到了什么,她凶起来的时候简直就像夜叉,一点都没有女人该有的温婉贤德,都说儿不嫌母丑,他娘很美,可是李思远却不想接近她。
他在外面胡混也是在找一条退路,如果有别的路可以走那他就不去家中后院的一方天地里跟弟弟们争家产,他家的基业也是曾祖马上打下来的,曾祖可以做到白手起家他怎么不可以?现在他觉得机会就在眼前,赵岚志对那个叫王守善的西胡儿有种奇异的恭敬,虽然这个俊美的西胡儿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变得面目可憎,但李思远却很欣赏他,因为他是个真性情的人。
男人这一辈子争来抢去其实都是为了找个真正称心如愿的女人,多娶妻妾只是多很多选择,儿子生多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陛下有三十个儿子,但是在他死后能有多少个活下来就不知道了,弟弟们占的封邑可以拿来分给有功的武将,既少了威胁又拉拢了人心。
他不喜欢太凶的女人,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一辈都很难成为贤臣,他只是个很普通的国公,他最擅长的就是吃喝玩乐。
有些事太严肃会闹僵的,大家嘻嘻哈哈得把事情办了才叫好,张九龄那一派的人就是太忧国忧民成日一副苦大仇深的脸才惹陛下那么讨厌他们,李林甫其实也不见得怎么厉害,他就是会汇报工作,捡那些让人听着高兴的事情说,陛下每次一看见张九龄就知道肯定又有麻烦来了,于是就越发不想看见他。
过生日本来是件高兴的事,结果张九龄的千秋金鉴录一下子就扫了陛下的兴,哪怕本来陛下认为张九龄说得有理也不想理了。此时这一屋子的人现在就处于这种气氛中,结婚本来是高兴的事现在却搞得像是要去寻仇,得罪了景龙观的道士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李思远看得明白可不打算声张,他还想观察一下这个王守善到底是怎样的人,要是他是个做事冲动不计后果的莽夫跟着他只会送命,他们掌握的秘密太大了,居然毫不避讳得在他这样的外人面前说,隋文帝不顾建国初期百业待兴毁建康修大兴城、洛阳一直让很多人费解,要是隋文帝跟杨广一样好奢就罢了,偏偏他还是个很节俭的皇帝,他从来不做多余的事,能结束南北朝大分裂,既秦始皇后第二个完成大一统的人肯定不是普通的村夫愚民,知识和真相往往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汉武帝自己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让所有人都不信怪力乱神,可是却让东方朔为他的茂陵看风水,这本身就是件很矛盾的事。
他可以选择不信,但李思远却选择信了,一念之差能改变很多事,就跟项羽在宴会上放过了刘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