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被李林甫的账本折磨了一番后,在李宰相陷入沉思时王守善终于清静了一会儿,这时宫娥们却抚了琵琶,开始唱起李白写的诗。
在这富丽堂皇的宫里耗了一下午他现在想回去了,可是他娘子不在,回去了也只是他一个人。都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一个人烦不如大家一起烦,目前大唐和大食还处于友好关系,然而想要得到弗林的希腊火就必须跟他们结盟,不然这种绝密配方加利尼科斯家族是不可能给拓跋氏大帝国的。
好不容易走了个张九龄,现在来了个王守善继续烦他们,李林甫和李隆基以后肯定会很讨厌看到他的。
专心做正事的人就是这点吃亏,因为他做的都是严肃的事,玩儿多轻松愉快。
王守善不想再看李林甫那张老脸,站起身往回廊里走去,此时花鸟们已经分出胜负,赢家正拿着钗头试戴,输家正围绕着李隆基撒娇卖乖,看那意思要是李隆基不给她们一人一件首饰她们是会“记仇”的。
李隆基很是大方,他当钱不是钱,大手一挥,所有参加拔河的花鸟一人一件金首饰,又一个小康之家半年的收入没了。
皇帝的女人不能碰,不过花鸟是例外,她们是没有品级的嫔妃,反正太子可以随便玩。
女人的身体很脆弱,尤其是这些常年不劳作的贵妇,在地里务农的健妇生孩子又快又顺当,而她们怀个孕都困难,更别说灌过寒性的药物之后她们还剩下多少生育能力了。
她们是花鸟使精心挑选出来的玩物,长地都很漂亮,甚至有两个比布衣荆钗的玊玉还美,然而王守善看着她们的时候内心却是一片平静。
“阿耶,我想跳舞,你能教教我吗?”
正在和花鸟说笑的李隆基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王守善一番,笑了起来“你会跳舞?”
“我是胡人,当然会,你要看看吗?”
“那你跳一个我看看。”李隆基来了兴致,摒弃了花鸟们站在王守善的面前。
虽然穿着一身赭黄的龙袍,李隆基还是梨园教头,王守善要是跳得不好肯定会被他嫌弃的。
不过歌舞是胡人最擅长的,他从小就开始练,自然比长安城中那些半路开始学的汉人要懂得个中神韵的多,在胡姬酒肆里,粟特女人跳的都是胡旋,很少有人见过粟特男子跳舞,那是因为男子跳转舞在西域以西是一种宗教仪式,男子要是想跳舞娱乐只能跳胡腾舞。
优伶不是正经营生,不论是胡人还是汉人那边都是一样,只有生意谈成的时候为了方便饮酒做乐粟特男人才会在客户面前跳胡腾舞。
此舞的伴曲和胡旋一样,节奏明快,以鼓乐为主,不过和以旋转为主的胡旋不同的是胡腾是以跳跃和急促多变的腾踏舞步为主,起舞时男子也是绕圈急行而不是原地转圈,此舞动作粗犷,节奏急促,表现的全是西北人豪放刚毅的情态。
雄健奔放又柔软潇洒、诙谐有趣,就跟粟特人的性格一样,要是脸皮薄了怎么有脸在大街上跟人推销?
在众多女子亮晶晶的眼眸注视之下,王守善脑子里想的确是那个他刚到长安第一天就被他花言巧语缠上的女道士,那一天他从金光门进城,和米继芬分别后就在一家酒肆里吃鸡子饭,当时楼下就有胡姬表演胡旋。
那时他并不在意,因为对长安人来说稀奇的胡旋舞在西域却是司空见惯的,当时他在酒肆的二楼遥看着大唐壮丽的皇宫,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能以做贼的方式悄悄潜进,没想到他现在居然在皇帝的面前表演。
宫娥幽怨的琵琶在王守善开始起舞时就变成了欢快的舞曲,他跳着跳着忽然发现不知何时有人抬了一个羯鼓上来,李隆基亲自坐在地上用鼓槌击鼓。那鼓声清脆响亮,如战马奔跑的蹄声,而那鼓身漆桶看起来刚硬如铁,短促紧凑的声响能透空碎远,震地听到的人心跟着一起极速跳动。
俄尔听到宫墙外响起一阵篦篥之声响起,紧接着又响起脆笛之声,那曲调如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对唱,声音低沉的是兄长,声音高亢的是贤弟。
“有的女人睡了一次就不想睡第二次,有的女人怎么要都要不够,她算是哪样?”
在清理隐太子庙前的蒿草时,李白回头看着王守善调笑着问,谁能想到看起来仙风道骨、正气凌然的诗仙李白居然是个花丛老手,剑圣裴昊要是知道自己居然教出了这种弟子不知做何感想。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巴蜀之所以会跟中原打通,成为秦国统一天下的粮仓就是因为金牛道,当秦国有了足够的粮食储备不是想着小富即安,而是统一天下,所以才有了大一统的大秦帝国。
大唐的粮食储备已经多到可以四年连续饥荒都饿不死人的地步了,唯一制约唐人脚步的就是交通工具,然而随着轨路的开通,唐人已经可以走上秦人一样的路了。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在龟兹乐多变的旋律之中,王守善听到有个声如洪钟的男子高声唱到,可是在他的身边除了宦官之外就只剩下李隆基一个正常男人,此时他正忘我地击鼓,刚才的歌根本就不可能是他唱的。
难道是李林甫?
王守善被自己的猜测给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
难怪陈克州会说皇宫里是怪事频发的地方了,他虽然心下骇然却仍然舞步不止,只是不知不觉中他用上了李白教他的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