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人的服饰很好认,尤其是男性贵族,一年四季都会带着帽子,这东西就跟汉人手里拿着的笏一样是区分等级的礼器,在战场上要想捞军功找准了那种插着羽毛,带着好看头盔的射就对了,帽子的华贵程度决定了贵族的地位,红帽子只有赞普可以戴,一般的吐蕃士兵都带着球顶尖头盔或者根本就不带头冠,作战时脸上涂满红色,有人传说钦陵的头盔上用宝石和珊瑚装饰,反正射中了这种大将可以有自己单独的营帐住,而且不用跟着普通士兵吃那种猪看了都不想吃的杂烩饭。
眼前的这个吐蕃人头戴无沿黑皮金花高筒帽,身着赤底金丝雀花缎袍,腰上束青鞓裹带,脸上留着八字胡,胸前挂着三寸金花,右大臂上贯着金钏,脖子上挂着三条项链,第一条坠着天珠,第二条坠着黄金方盒,第三条由鸡蛋大的琥珀珠串组成,脚踏牛皮靴,骑着突厥汗血宝马,在御前是不能戴武器的,所以看不到那把镶嵌了宝石的弯刀,这里是长安不是拉萨,穿得花哨点即便不合等级也没人跟赞普荐举他,王守善中午才吃了一碗不带油星的臊子面睡了一觉基本上就没了,他的肚子不由自主得饿得响了起来。
送上门来的猎物分明是个酋长,现在的赞普实际上也曾经是雅隆部落联盟悉补野部落的首领,在松赞干布统一高原之前就已经有一个象雄王朝了,只是因为积弱多年被雅垅部落取而代之。
酋长不算是吐蕃王朝的官员,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即便一个小部落如果他在盟会上的发言被所有人接受那也可以左右吐蕃朝野的局势,所以即使吐蕃酋长有上百个之多任何一个都不可小视。
在佛教传入吐蕃之前苯教才是吐蕃的国教,随着苯教在吐蕃日益发展影响了王权,止贡赞普曾经驱逐苯教徒可是收效甚微,后来松赞干布就学李唐的样子在吐蕃全境推广佛教,用佛教取代苯教的地位。
如果说文成公主改变了吐蕃的生活习惯,那么金城公主就是直接动了吐蕃苯教的根基,金城公主嫁到吐蕃时带的嫁妆除了儒经就是汉地佛经,她主持高僧翻译,建议赞普将释迦牟尼十二岁王子像从小昭寺移到大昭寺供奉并举行朝拜大仪,拉萨成了佛教徒的圣城,吐蕃全境的佛教徒兴起磕长头转山绕湖的礼佛仪式。
佛教带来的好处和坏处都是明显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无数吐蕃武士放下了手中的弯刀,脱下了盔甲,和普通百姓一样在神山圣湖边上磕长头。
没有兵源还打个屁的仗,有信佛的酋长就有信苯教的酋长,佛教讲究与世无争,而他们想要的却是西域霸主的地位,即便佛教已经开始向苯教妥协,将佛像造得与苯教魔神类似,这些酋长对佛教还是不依不饶,要将那些不交税、不事生产的僧侣驱逐出国境。
对那帮牦牛来说儒经是费解的,所以儒在吐蕃是传播不开,即便李唐投入了很多精力在吐蕃和唐境交界的地方开办汉学学校,但是这些汉化都收效甚微,相比之下佛教禅寺却铺天盖地一般在吐蕃全境修建起来。
赞普总体还是亲唐的,因为他要支持佛教,所以他需要同样信仰佛教的国家的支持,然而武则天的茶马互市却让赞普警醒了,汉人虽然信佛而且还满口仁义道德,做的事却一点都不仁义,关于国界问题唐蕃争端不断,赤岭界碑是第一块在唐蕃边境竖起来的界碑,这种和平是建立在岌岌可危的累石之上的。
顿顿吃肉也不见得舒服,人总归还是要吃菜的,吐蕃人也在发展自己的农耕,苯教信仰大地女神、高山女神和湖水女神,土地被认为是圣洁的,不可以人意随意开垦的,人只可以在土地上放牧,宰杀牛羊来吃,这和佛教提倡的不杀生又产生了矛盾,如今吐蕃主要的农耕区还是集中在佛教徒的领地。
蔬菜这种在汉地只有穷人才吃的东西在吐蕃只有有钱人才吃得起,茶叶成了蔬菜的替代品,人久了不吃肉要慌,久了不吃菜一样要慌,粮食是稳定的食物来源,牲畜容易被疫病传染从而大规模死亡,赞普提倡农耕,苯教酋长不同意,苯教和佛教的冲突不断升级,苯教徒破坏佛教徒的农田,佛教徒禁止苯教通过自己的领地追逐水草,在这种情况下部分吐蕃酋长开始纵容手下的奴隶主劫掠汉人的粮食和人口。
吐蕃人最喜欢掳掠的就是汉人的工匠,甚至比女人更喜欢,这些工匠会被送去工坊里为吐蕃人锻造盔甲和兵器,以应对他们战争所需。
茶叶的税收得很高,羊毛出在羊身上,吐蕃要吃茶就必须出高价,用吐蕃人的钱养汉人的军队这种事谁干?再加上长征健儿来到边疆,唐蕃冲突就越来越激烈了。
李隆基下旨让赞普停战,但前提是赞普能答应他才行,吐蕃自己内部的矛盾已经非常严峻了,甚至还有爆发内乱的可能,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共同的敌人来转移大多数人的视线,吐蕃的矛头就自然而然地转向了造成了一切的汉人。
仇恨和欲望就像是失控的野马,靠单个人的力量是无法阻止的,即便是赞普和大唐皇帝也不行,要不然王守善的运气好呢,在两国关系持续恶化眼看着又要开始大战的时候他又跑了,那个吐蕃酋长察觉到了王守善的视线,朝他勾起一个挑衅的冷笑,然后翻身下马,整理了一下头冠,迈着大步向李隆基走去。
撤侨是两国矛盾不可调和时才干的,目前唐蕃关系还没到那个地步,所以不论心里怎么想,这些富商和官员至少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年轻人就不一样了,酋长当然不是单枪匹马来的,他还带来了一群武士,这些人全被禁军拦在了球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