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水运浑天仪需要金费,开元十三年的时候太子瑛已经开始管理户部,这笔钱就是他想办法筹集的。
其他人都在忙泰山封禅的事,就没人去管制造浑天仪这种小事了,它其实就是个制造工艺更复杂的玉漏而已,有它没它其实无所谓。
孟温礼在武周时期当过历官主客员外郎,他从小就对天文特别感兴趣,因此也就跟熟悉天文历法的人熟了。
一行的俗家名字叫张遂,是郯国公张公谨的玄孙,武周时期张家已经衰败了,他的父亲张擅外放到了武功县做县令,他也是在父亲的任上于官邸里出生,而后他就被送回了长安,由祖父抚养,拜道士尹崇为师。
他是个天才,对阴阳五行和历象特别熟悉,才十五岁就名动京师,武则天三天两头得改年号,有时不到跨年就改,日子早就过糊涂了,偏巧李淳风编的麟徳历几次预报日食不准,天后为此非常心焦,武三思在洛阳听说长安出了堪比颜回一样的天才就请他为朝廷任职,最好能再制造些祥瑞出来哄她老人家开心,张遂不堪其扰,直接剃发出家了。
颜回是孔子最得意的弟子,可惜他年纪轻轻就死在了孔子的前面,孔子哀恸不已。
一行也是一样,四十五岁就圆寂了,慧多必伤,情深不寿,他终其一生研究大衍之术,后来又痴迷上了密宗,除了浑天仪之外他还制造了黄道游仪,并和善无畏、金刚智一起翻译大日经,不论是密法、阴阳五行、天文乃至梵文书法他都是顶尖的,甚至于金刚智都曾想让他代替自己成为大唐护国法师。
莲花虽美却受不住雨打风吹,他要是能活得再久一点还能创造出更多成绩的,尹崇在他死后伤心过度,不久也撒手人寰,一行的手稿被收进了秘书监,而尹崇的书籍则被孟温礼给收集了起来。
有人进墓穴盗的是金银珠宝,尹崇进墓穴则是专门找竹简,他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秦始皇铸的铜人,一行年轻的时候在嵩山、天台山、当阳山学习释教经典和天文数学,同时也打听铜人的下落,算是报答恩师养育之恩。
师未授吾身,引吾入道门,如授法身,敢不从命也。
他是个很单纯的人,舍弃凡尘之中的虚妄,追寻飘渺的天道,他让孟温礼接触到了一个跟凡尘俗世截然不同的世界。
“地球?”
在孟温礼的密室里,王守善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怪异的东西,球的上面描绘了一张粗略的地图,有突厥、大食、新罗、倭国以及正中间的中国“这个也是一行做的?”
“不是。”孟温礼一边说一边站在木楼梯上翻找“这是我按照缩小了的一度弧尺寸做的。”
“一度弧?”
“你知道割圆术吗?”
王守善摇了摇头,转着那个绘制了地图的木球玩“算了,你还是别跟我解释了。”
“他是怎么算出来的。”程元振对这个神奇的地方很好奇,在迷宫一样的密室走来走去。
书架上到处都是竹简,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土腥味,有一瞬间王守善觉得自己仿佛到了已经化为废墟的咸阳,只是当时书架上的竹简都已经被搬空了。
“一把尺子,一根钉子。”
孟温礼的笑话没人相信,接着他又说道“太史监在汴州、许州、豫州、滑州设立了四个观测点,以北极星为参照用计里鼓车测量出来的,子午线一度弧长三百五十一里八十步,我缩小了尺寸做出来就是你们看到的了。”
三百多里地?这帮玩天文的可真能折腾。
不过他们整出来的东西好像有点依据,王守善开始相信大地是球形的了,因为月亮和太阳好像都是圆的嘛。
“如果地是圆的,人怎么站在地上的?”王守善问孟温礼。
“不知道。”孟温礼长叹一口气,取了一个木盒子,顺着梯子走了下来“给你,这是你们要的东西。”
名单而已,干嘛还要用一个木盒装?
王守善打开盒子,发现里面装的全部都是信。
“这就是当年我接触到的那一部分参与大衍历和浑天仪制作者的来往信件,你要查就查吧。”孟温礼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显然他把王守善当成酷吏了。
“孟夫子,那个水运浑天仪能保证所有地方的时间都一致吗?”
“太阳从东边升起,洛阳要比长安天早亮得早,你这个一致是什么一致?”
王守善抓了抓头皮,继而说道“比如长安的时间为准,我们在午时,在同一刻铁勒也是午时。”
“这个不难,只要有水就行。”
王守善顿时头大了一圈,修驰道要修到西域去,那里最缺的就是水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
“天津桥畔万国帆,抬头北望天帝城,上阳宫里商女笑,雨裹红妆哭洛神,这首诗是你们写的?”王守善还没来得及回话,程元振就已经开始翻阅起来,王守善不禁看了眼道貌岸然的孟温礼,没想到这首禁诗居然出自他们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