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没有一丝犹豫,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
下一秒,她清晰的听到身后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把沾染了鲜血的大刀架在了脖颈边,她听见那人说道:“放手,你放开他的手,我们可以放过你。”
慕晚摇了摇头,“不放。”
话音未落,慕晚右臂便嗤地一声被另一个黑衣人用大刀划开了一道口子,广袖被削去了一大片,晃晃悠悠的飘下了悬崖,殷红的鲜血顺着胳膊蜿蜒而下,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渐渐被染上了鲜血,眼看着一股一股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流下来,缓缓在墨色袖口边晕染开来。
慕晚顾不得右臂火辣辣的痛楚,她很明显的感觉到流到他们掌心中间的鲜血减少了摩擦力,手心越来越滑,她快要抓不住钟誉了,且这些人本来的目标是她,只是正巧在解决她时上天附送了一位誉王殿下,而相比之下,誉王殿下明显比她这个一无是处臭名昭着的相府千金更加让人忌惮,彼时她若是放开了钟誉,她也会分分钟被大卸八块丢下悬崖,而若是她不放开钟誉,她的结局也不会更惨。
突然感觉一直横在她脖颈边的大刀没了,慕晚眸子一凝,当机立断放开了抓着石头的手,同时另一只手将钟誉握的更紧,翻下悬崖望向天幕的那一刻,慕晚瞳孔蓦地缩了一下。
闭上眼再睁开,眼前飘忽不定的景象还是未变,明明是极其恍惚的景象,而她却可以清晰的分辨出来那是什么,桃林,花瓣,雪花,白衣,长笛……
九岁以前唯一留在脑海中的那段记忆,长久以来已经成了她的执念,总会不经意地从脑海中蹦出来。
忘忧蛊让她忘了那么多事,却唯独没能叫她忘记与钟衍的初见。
寒风呼啸,刮的脸颊生疼,慕晚挣扎着抬了抬眼皮,终究精力耗尽晕了过去。
天渐渐暗了,空中又飘飘扬扬下起了雪,施施然,落于干枯的枝桠上,落于崖底的积雪上,洁白的雪团一层一层覆盖在了崖底一红一黑两个身影上。
缓缓睁开眼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不断跳跃着的火光,耳边呼呼的风声中夹杂着火苗哔哔剥剥的声响,目光渐渐清晰,当意识到洞中只有自己一人时,慕晚抱膝绻缩成一团,却仍旧抵不住阵阵透骨的寒意,牙齿上下撞击,身子根本不受控制,抖得厉害。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被冻死的。
脑袋越来越疼,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恍惚中渐有脚步声响起,一把温热的手掌掰起她的脑袋,覆在了她的额头上,随即,一阵天旋地转结束后,她落入了一个极其温暖的怀抱。
钟誉抿着唇将掌心抵在她背上,缓缓给她输着内力。
暖流渐渐游走到已经僵硬的四肢,如掠过草尖的清风,如海上初升的明月,慕晚渐渐恢复意识,待看清抱着自己的人后,她蓦地笑了,抓着他墨色的衣襟,说道:“原来你没有走,我还以为你走了。”
钟誉蹙眉说道:“我只是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办法,你发烧了,休息会儿吧。”
慕晚摇了摇头,努力抓着他的衣襟,说道:“不行,我可能要死了,钟誉,帮我好好照顾我爹,告诉他我对不起他,帮我好好照顾回雪,好好照顾涵香,还有……还有……”
上方传来钟誉冰冷的声音,“你为何要逃?”
慕晚道:“将一生喜怒哀乐都系于一个男人身上的女子太可悲,人生在世只有短短几十年光景,我不想做那样可悲的人,我想活的自在一……些……”
话还未说完,她人已经抓着钟誉的衣襟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府中,莫许双眼通红的守在她床榻边。那时,莫许还是她的手帕交。
誉王殿下被罚守着她,她费尽心机和誉王殿下斗智斗勇。折腾了将近一个月,将自己折腾的精疲力尽,而誉王殿下则从最初的虎视眈眈半分不松懈变成了好整以暇的环胸观望,每次都是待她快要跑出鹿城时,才会悠悠闲闲的出手将她逮回去。
实则她也并非是单纯的为了逃走,如此折腾,只不过是为了掩饰慕宁离开鹿城真正的目的。那时的她还天真的很,以为慕宁向陛下请求出使北岑真的是为了让她逃走。而不是绕这么大一圈杀掉她。
为了能让誉王殿下快速地在人群中瞅见她,她总是披着一件火红的披风,不管在哪里都极为乍眼。直到有一次她跑去千娇阁被誉王殿下堵了个正着,情急翻窗时失足掉下去摔断了腿,这场闹剧才堪堪结束。
誉王殿下那时态度也好得很,见她摔断了腿急急忙忙将她送回了相府,还特地请了玉神医来替她瞧病。
她和誉王殿下也在那段闹剧中建立了比较深厚的情感她是这样感觉的,反正自那以后,誉王殿下很少对她冷脸,且她初进宫被贤妃扔到落英殿百般刁难时,还是他在钟衍面前参了贤妃一本,随后同小霸王一起不遗余力地游说了如意长公主,有了长公主的帮衬,她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做个真正握有实权的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