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台的摄像师正在拍摄德律中学课间体操的镜头，因为拍摄原因，学生要把这一套课间操做上好几遍，有几个已经被强烈的阳光晒得体力不支，每每想偷懒不把动作做得太到位，便会吃巡视的老师一记暗肘，连疼也不敢喊。

白正弘带领着其他教职工和学校领导站在树荫下，和电视台的领导开心地聊着天，柳一就是在这个时候趁机溜进来的，她特意从另一侧绕过去，鬼鬼祟祟的走进了教学楼侧门。

侧门这边的楼梯间正在修缮中，最近禁止学生通行，摄像头也不灵便，柳一沿着这一侧的走廊上了顶楼。顶楼面积不大，除了一些用作仓库的教室外，只有白正弘的办公室在顶楼。下一层是两个副校长的办公室和活动室，再下一层就是年级主任，教师们的办公室，简直就像金字塔一样的排列，白正弘稳稳地坐在塔尖统治着自己的王国。

柳一找了一个人复制了白正弘的办公室钥匙，她此番冒险前来的目的是打探白正弘最近是否有什么计划，她知道他的习惯，哪怕是做杀人越货之事都会先在纸上列好步骤，事后即焚。这也归因于他年纪有些大了，记忆力不如从前，不会把所有的大事小青都刻在脑子里，所以柳一这才有了些许可乘之机。

潜入办公室之后，柳一用第二把复制的钥匙打开了白正弘的抽屉。其他几个都是空的，只有其中一个放了一个牛皮纸袋在里面。柳一打开牛皮纸袋抽出文件，开始翻阅上面的内容。

关于叶冰，洪小天，郑少泽，苏雪，荆玮，甚至是小熊的调查都在里面，柳一大致浏览了一下，没有十分重要的内容，基本都是生于某年某月，哪一年上学之类的信息。

再向后看是一些个人的私生活调查，一看就是出于私人侦探那种水平的东西，其中有一条引起了柳一的注意。

“叶冰，前往苏雪母亲老家，苏广的工厂，柳一的孤儿院。”

叶冰？柳一使劲儿的回想，这个人是白正弘提过的，洪小天手里隐蔽了好长时间的暗线，小程死后她才暴露。暴露之后的她似乎更加明目张胆了，像通过辨识气味来寻人的警犬一样，到处探寻自己以及洪小天需要的东西。

她去孤儿院也查不出什么，问题是柳一怀疑她会不会在韩雁平的老家查出了什么呢？退一万步讲，如果她已经厉害到得知苏雪和柳一的血缘关系，那她会不会跑去告诉苏雪？一旦苏雪知道了这件事，动了个人感情，那才真正是一件无比危险的事情。

如果她没有查出这些，只是做一个简单的背景调查的话，何苦冒着行踪泄露的风险一个人跑去做这些事呢？

下面一页是一张白纸，上面有白正弘潦草的字迹，其实他本人的字写的很漂亮，但他也会一些医生那种患者看不懂的字体。这个难不倒柳一，她涉猎很广，曾经研究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白正弘就算写的是阿拉伯文她也能看懂一二。

欲望之火，夜半歌声。

柳一着实琢磨不透其中的关窍，她正在发呆的时候，突然听到门把手响了一下，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炸裂开了。

叶冰心理上受到了打击，再加上这几天半夜一直在发烧便干脆卧床不起了。洪小天为了陪她，这几日总是很早下班，路上就买好蔬果和叶冰喜欢的酸奶，担负起做饭打扫房间的责任。

他不太会和人讨价还价，总是买不到又便宜又好的菜，有好几次还被坑，叶冰倒也不说他什么，这几天她一直懒得讲话，洪小天很担心她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了。

洪小天之前也没谈过一场正经的恋爱，上中学时由于校规束缚变得太过于规矩，上警校了之后每天都给自己加大训练量，再加上警校女生很少，更是没有谈恋爱的心思。做警察之后与他一直关系比较近的异性也就是叶冰了，两个人怀揣着各自的心事，在发生了很多事之后也没有走过恋爱的过程便领证结婚了，好在一直相处的很融洽，从来没有拌过嘴，只是最近的气氛让洪小天觉得像是冷战，他并不习惯这样的冷战。

叶冰那天被雨浇得湿透，回到家之后只是自己洗了澡换了衣服便睡下了，一句话也没有讲。洪小天大半夜得到荆玮被扣下的消息，匆匆忙忙赶过去救人，回来时叶冰还在床上躺着，她没有睡着，但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洪小天笨拙地切着菜，他今天晚上想给叶冰换个口味。油热开后他打开了抽油烟机，声音很大，以至于叶冰吼了半天他才听到。

“洪小天你聋啦！”叶冰大喊道。

“来了来了，怎么了啊？”洪小天围着叶冰的碎花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就跑过来了。

“我恨他我恨他！”叶冰一边哭着一边用力敲床板，“我恨他！”

“谁呀？”

“白正弘，狗日的白正弘！”叶冰的嗓音都变了调，“洪小天你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你告诉我！”

“怎么啦？”洪小天也顾不上锅里已经烧热的油了，坐到床边抱住发疯的叶冰，“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

“我还能做什么才能帮到你早点抓住白正弘……”几天以来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终于爆发了，“我这几天想了好多事……和这案子有关的所有人我都想了不止一遍，我找不到突破口……”

“叶冰。”洪小天心疼得不能自已。

“他告诉我，你们那里死掉的那个嫌疑人，就是谋害我女儿的凶手，他说这是送给我的见面礼……”

“什么？”

“他死了有什么用，他死了几百次我女儿也回不来了……他，他是不是认为这孩子是他眼里的野种，所以活该不得好死？”

“不要这么想！”

“是我害了她，是我一点点把自己毁掉的，如果我没有自毁，她就不会死……”叶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不是……你不能这么想，你冷静点儿！”洪小天把叶冰推开，用力的摁着她的肩膀，“我……我就是他父亲啊，我永远都会做她的父亲，她的爸爸。我只是怨我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不在你身边，是我错了，你怪我吧，不要怪你自己。”

“我已经记不清楚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对什么都无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等到把自己挥霍干净那天不再活下去就是了。后来我有了女儿，尽管他爸爸肯定不会承认，但我还是想把她养大。”

“不要想了，我明白的。一切交给我，我会去查的。”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帮得上。”叶冰还是哭丧着脸。

“什么对不起，你只要好好的，就比什么都重要。”洪小天很少讲这种腻歪的话，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白正弘虽然人站在操场的另一边，但是他一眼就瞄到了另一侧柳一鬼鬼祟祟的身影。

刚刚他还给她打电话问她今晚要不要过来，她回复说在忙一个新项目的事情，没办法去了，结果还没过一个钟头她就出现在了学校里，白正弘实在是有一种身为老师却教育不好自家孩子的痛感。

看她溜进侧门之后，白正弘和周围人交待了几句便找理由离开。他从另外一侧上楼，这时的教学楼是空的，学生都在操场上，只有二楼的广播室里有人，其他地方都是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