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叫做心痛吗？你经历过吗？你痛了多久？你知道痛起来是什么样子吗？这些你都不知道，你怎么敢说你了解我？”容沁

时至今日，我依旧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

连安？连念凡？许平？

不，这些名字，我相信一个都不属于你。

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要翻过那堵墙，我知道，那里有你的足迹，你从那儿出去的时候，我相信，也坚信你回头看过，因为哪怕只是一眼，对你来说，便是万年。

你会回头看看我们，看看你曾经憎恨的，深爱的，至亲的。甚至是，不舍的。

出院没多久，一天下午，邱磊和许安在书房谈公司的事情，容沁也顺便带雷雷过来玩，女孩子出奇的懂事，似乎感觉到容沁有话想和我说，便提出要带璟儿去楼上玩。

我泡了一壶红茶，端到藤椅边的小桌上，春寒陡峭的二月，红茶很是暖胃。

“雷雷她，还不知道连念凡的事情吧？”我喝了一口茶，抬眸看向容沁。

“不，她最好这辈子都不要知道。”

容沁摇头，那次家宴之后也才半个月不到，她已经将头发剪掉了，齐耳短发干净清爽，为她本就娇美的脸庞新添了几分利落。

“难道，你没有考虑过连念凡以后会回来吗？”

“他就算回来，也不会在乎雷雷的，”容沁闻言一笑，脸上的疤痕仍在，被稍重的粉遮盖了不少，“他从来没有把雷雷当做自己的女儿，所以就算他回来，又能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雷雷这么小，许安和连念凡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她将许安当成父亲，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嫂子，”我叫的很自然，容沁也习惯了，嗯了一声，“你后悔过吗？”

“我不后悔。”

出乎意料的，容沁抿了一口茶，双眼透过氤氲的水雾，有些微柔和，“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如果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还会爱他，依旧还会用生命去爱他。就好像，”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放下茶杯，“恩恩，如果我问你，遇见罗峰你后不后悔，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爱他吗？”

我闻言一怔，偏过头看向窗外，并未回答。

还会选择爱他吗？

我想，很多事情可以后悔，却是不可以选择的。如果我能够做选择，也许现今所有的一切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要杀罗峰和许静，事先我并不知道。”

容沁突然开口，轻叹了一口气，“他只是说，他想见你，所以那晚让我留住许安。”

我拧起眉，“就算是想见我，方式也有很多，难道一定要代替许安吗？”

“不，你不了解他。他说过，他是一个生活在黑暗里的人，用自己的真面目见光，那么，便是死。”

时光就这样倒了回去，青葱校园的岁月里，总有让人难以割舍的情和人。

容沁那个时候也还是个阳光明媚的小姑娘，虽然家境富裕，但是她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刚进大一，因为漂亮开朗，追她的男生几乎可以从校门口排到后山了，可是她却一个也看不上。

唯独，看上了他。

那是一个午后，安静的图书馆只听得见空调暖风呼呼吹的声音，容沁那天穿了一件黑白点的大衣，吃着手抓饼，一路打着电话进了图书馆。

“晚上包厢，啦，你叫人啊。”

挂了电话，容沁习惯性的坐在最里面的桌子边，拿出小电脑开始看电影。

“这位同学，你的声音能关小点吗？”

“不能。”

容沁答的干脆，头也没抬，“嫌吵就走开。”

啪！

下一秒，电脑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猛的盖上，对面的男生站起身，一手压在电脑上，一手插在口袋里，“这里是图书馆。”

“你有病啊？！”

容沁这火辣的性格怎甘示弱，同样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手狠狠的盖在那男生的手背上，“管太多了吧，你以为你是谁？”

那男生却不再说话，淡淡抽回手，再次坐下开始看书。

“你脑袋有问题吗？”

见他低着头，容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几步上前将他拉了起来，将桌边的小电脑往地上一摔，发出巨大的地板撞击声，扯着他的袖子喊道，“你这样随随便便的关别人的电脑，你爸妈没有教你要懂礼貌吗？”

“我没有爸妈。”

这一句话也不知道哪里激到了他，男生蓦地抬起头，双眸微微眯起，容沁见到他的脸不由得一愣，他戴着一顶深灰色的针织帽，脸庞温润如玉，竟长的十分清秀。只是神色清冷，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淡漠。

容沁说，不同于邱磊的清冷，连念凡就好像是身上有着天然屏障，似乎并不是不愿意说话，而是……不能说话。

“你、你……”

发火的话到了嘴边，却在男生抬起头的一瞬间生生咽了下去，容沁还抓着他的袖子，看着他那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仿佛自己方才真的在无理取闹，“我，我的意思是，你刚刚……”

“离我远点。”

男生再次抽回袖子，眉目平静，又返回桌边坐了下来，桌上厚厚的书已经看了一半。

容沁呆呆的愣在原地，走也不是，坐回去也不是，就这么站了一会，男生低着头也不知道又看了几页，突然合上书，转身走了出去。

动作干净利落，连声音都很小。

容沁蹙眉，想着和同学有约，刚准备回到位置上拿东西，突然瞥见男生方才坐的桌子上，有一本笔记本。

容沁拿起来翻了两页，刚想作为报复撕掉然后扔到垃圾桶，却在合上的瞬间，看到了封面底下的写的名字。

连念凡。

靠！容沁登时一愣，他是连念凡？大二心理学系的天才学长，奖学金全拿，多次发表文章在校刊和杂志，演讲和主持更不在话下，成绩优异闻名全校。听说他不住在宿舍，也从不和女生说话，就连同班同学，和他说过的话，都不超过三句。

果真，和刚才一样变态。

容沁说着又喝了一口茶，女子目光深邃，似乎沉浸在极深的回忆中，窗外寒风涌动，就像她口中说的那个冬天，“你知道吗，其实从那天开始，我就爱上他了。你问我理由？爱没有理由。”

从那以后，容沁便对连念凡展开了各种猛烈的攻势，她的室友以及追求者都很不理解，为什么容沁这般火辣开朗的性格，会看上连念凡的这样的人。虽然他优秀，但是几乎全校皆知，他极少和人说话，连笑都很少，整个人阴沉沉的，久而久之，大家都是能避就避。

容沁这个人也是认死理，一旦选中了，绝不松手。

她也说到做到，这么多年，从未松过手，哪怕是抓着绳子的手鲜血淋漓，她也只是咬牙忍着。

一天晚上，容沁照常买了奶茶在校门口等上晚自习的连念凡，男生穿着一件黑色的立领风衣，还是那天那顶帽子，双手插兜，步履平缓的走出校门。

“喂，这里这里。”

容沁凑上去，将奶茶插好吸管，顺势就递到了男生的唇边，“喝一口，红豆的！”

连念凡置若罔闻，依旧面无表情，径自穿过马路，朝对面走去。

“你等等我啊，我手里拿着东西呢。”

容沁一路小跑才跟上男生的脚步，她用力吸了一大口奶茶，咕噜咕噜的就咽了下去，不小心呛了一口，“咳……你别走啊……咳咳……”

出乎意料，连念凡居然真的停下了脚步。

之后容沁问过他，你当时为什么会停下脚步，连念凡说，因为你让我想起了我弟弟。

当时连念凡说弟弟，容沁也就真的，单纯的，以为是弟弟。

容沁见他停了下来，心中一喜，急忙追了上去，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呼呼，“你看你不凶的样子多温和多好看，一天到晚板着脸，跟我爸一样。”

话音刚落，一辆大卡车擦着路边疾驰而过，容沁一惊，急忙向前几步，整个人撞在了连念凡伸身上。

连念凡似乎不习惯和人接触，下意识的退后两步，双手从口袋里抽出，戒备的挡在身前。

“你有必要吗？”容沁见状睨了他一眼，“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强暴你吧？”

连念凡闻言一怔，脸上竟然微微红了起来，他抿着唇，突然开口，声音也很好听，“你爸爸，爱你吗？”

容沁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啊，难道你爸不爱你吗？”

这一句话一出口，她猛地想起那天在图书馆，男生抬起头，冷冷的说，我没有爸妈。

连念凡听她回答完，果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容沁并没有追上去，只是站在寒风中，看着男生渐行渐远的背影，清瘦笔挺，突然觉得很是苍凉。

“恩恩，你知道吗，”容沁将整个身子窝在藤椅上，从这个角度，我能够很清楚的看见她脸上的那道疤痕，“我追了他整整两年，虽然每天我都缠着他，但是直到我大三，他快要毕业了，才接受我。不，不叫接受。”

与其说是接受，不如说是习惯了。

又是一个冬天，一转眼，容沁已经和连念凡一起两年了，可是男人却依旧每天眉目冷淡，做自己平常该做的事情，并未把容沁加进自己的生活。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雪，是圣诞节。

容沁买了礼物和两大只烧鸡，到连念凡租的房子敲门，敲了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开，容沁也不生气，便坐在一旁的楼梯上，将烧鸡从袋子里拿出来，扯下一个鸡腿就开始吃。

一直到两只烧鸡都吃完了，容沁抹了抹嘴，肚子撑得不行，一抬头，就看见男人站在门边，眯起眼睛看着她，手里拎着一袋啤酒。

“你到哪里去了？”

连念凡扯下头上的帽子，转身开门，“外面。”

容沁站起身，“我晚上回不去了，宿舍锁了。”

“那是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