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子芊,当西钥香染亲口道出这名时,心儿忽地微微颤动。落得这步田地,她并非不曾想过。或许,自她肩负西钥元羽嘱托,踏上和亲之路,就应料到会有这天。
她不是夏侯青芜,也决不能重复夏侯青芜的命运。
“可纵是我身为细作,以公主身份和亲入宫,也并未生出其他意图。我本便受了可汗叮咛,只为完成先帝旨意。入宫多时,只想保全自己不露身份,所学细作之计皆用作宫中存活,更不曾动过谋害过他人的念头。”
西钥香染戚戚地诉,可心里再明白不过,她眼下这番话,只能说与皇甫治及其他人听,对钟离丝毫不起作用。若是钟离一直细心算计,思量之后就清楚,先前甬道里的宫婢尸身,崇德寺的故作柔弱,以及莫尔珊曾在时与素和沙有过数次交锋的黑衣人。
不过,她也只得听着她凄凄楚楚地言说,“本以为,先帝驾崩,我将往皇陵赴死,也正好可了结了一直苦苦的隐忍。却没想得了治、陛下眷顾,册封为妃相伴左右。怪只怪,我迟迟没能开口对陛下道出实情。”
一阵寒风拂过,钟离看得西钥香染故作可怜的模样,嘴角牵出一丝隐隐的冷笑。她早就明白不过,先前素和沙几次三番所遇之人便是西钥香染无疑,就连那甬道里的尸身,崇德寺掩盖的心机,上林苑动的手脚都已解释得清清楚楚。却碍于声名,怕露了自己于宫中豢养刺客,不好说破。
“噢?”钟离淡淡扬眉,目光肃历,“染妃是否暗中做了什么,本宫自然无从知晓。不过,本宫以为,在场所有人,就连染妃在内,都应该还记得当年宸妃教训。本宫实在疑惑,先前西钥元羽以夏侯青芜佯装公主犯下欺君罪过,非但不引以为戒,倒还明知再犯。此次和亲,竟又将你送入宫中,不仅瞒了先帝,更是瞒了陛下,瞒了本宫,瞒了宫内所有人!莫不是他就不在意染妃于宫中生死?又或是再将九方与羯疆关系置若不顾?”
钟离言语,仿佛嘲讽,又似怪罪,西钥香染只得听,无法辩驳一字一句。钟离所说,又何尝不是事实。可是,就算如此,她西钥香染身为羯疆细作,不能毁了先前所做一切,不能露了皇甫陌身份,更不能露了西钥元羽大计。
她弯身,跪于皇甫治及钟离面前,“太后娘娘,那时王庭并无合适之人,可汗招选替代公主和亲女子,我也算是主动请缨,冒了性命之危,只想完成额娘生前心愿,结束羯疆与九方纷争。我,再无它意。”
西钥香染手指紧掐,眉头轻皱,对,就是西钥元羽寻到她时,她心里都在暗暗欢喜。终于,她有了机会可为百里成渊与完颜心悠复仇。她忘不了她的额娘行刺皇甫极时,血溅当场的惨烈更忘不了市集内她的爹爹为保她性命被乱箭射死的凄然。
她便是死,也不会宽恕九方皇朝当年对她、对她的爹爹额娘、对整个羯疆的所作所为。
“……”钟离神情凝住,若不是她对她暗地举动清楚明白,指不定真会被她这一席话给触动。不过好在,她手上并无她把柄,不仅奈何不了她,连性命也只得交由她掌控。欺君通敌罪过,足以致死,她的治儿再是喜欢,也违不了宫规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