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明月天涯,也必有我思忆相随。
皇甫安阳掌心暖意丛生,心头也跟着热和了,好似方才皇甫辰眸中的凄凉都不曾涌现。她咧着嘴,“辰哥哥,若是你愿意留在羯疆,安阳也会随你留下。与你相伴此生终老,便是安阳所有祈愿。”
她深知,皇甫辰心里藏着关于羯疆的思忆,他的无畏与自卑都来源于此。可每每她提起,他总是会笑得不屑一顾,“噢?什么?那种地方,我也不清楚。”
“辰哥哥,你无须在乎世人眼光而活,在安阳心里,你便是你,从来都是独一无二。你根本无须背负宸妃娘娘当年罪责,安阳想陪着你,想与你正大光明相守,安阳想……”皇甫辰鼻尖轻触,暧昧的目光探过来,皇甫安阳不敢再说。
“这些,大概也只能是你我心中渴求,又哪能真抛下一切,来至此地相伴终老。不是么?”最后一句,他不知在问皇甫安阳,还是问自己。离开皇宫,抛下过往,他当真就能过的自在洒脱了?
只要他身上一日流着羯疆的血,这一切都是奢求。
而王庭帐外,千谨晨倚在枯木枝上,自西钥香染进去后,便目不转睛锁着前方。他懂她与西钥元羽相聚必有许多话要说,可还是放心不下,只得远远地望着,待她周全地睡下,他才敢稍稍安心。
“你就真的如此在意她?”素和沙的话有如一阵寒风,刮在身上,惹得他不快。“如何?你又想暗中加害于她?我一直念在之前种种,不想与你出手为敌。若是你一再纠结,依旧不肯放过染儿,那就休要怪我恩将仇报。”
素和沙皱眉,她本是轻声问,却不想惹了千谨晨满腹的怨。难道就连想看看他,与他说上几句,都变成这般尴尬境地了?“我叫素和沙,加害染妃并非我本意。”
千谨晨从未唤过她的名,却反复提起“染儿”二字,在素和沙听来极为刺耳。她幽幽地说,只想他能记下这三字,可千谨晨却转过身,丢下冷冷一句:“这些与我无关。”
她来不及眨眼,他已消失于夜色之中。
他不想与她再有什么牵扯,他一向不愿插手无关之事。
这许多年,他心里的苦,从来没对任何人诉过。没人知晓,他为了完成夜箜铭所托,年幼尚不明事理就随着商队入了中原没人知晓,他为了不被他人察觉,努力扮作汉人遮掩苗疆举止更没人知晓,他处处走动打听宫中秘闻、朝廷势力时,心里偶来的几分落寞。
偌大一个皇城,能与他分享心中苦闷的,就只有花月楼里,巧笑嫣然的素琉璃。不为其他,只因他二人有着太过相似的境遇。她在如花的年纪,也听得夜箜铭吩咐,一个人孤身来至中原,她披着花魁的艳丽衣袍,心里却始终留着苗疆特有的晦暗。
可是,他与她终究不同。她与形形色色的男子来往,依旧言笑晏晏。他却在日复一日的思乡中,愈发觉得心底存有空缺。他不知,他到底少了什么,才会如此不安、寂寥。也不知,他到底该如何,才能消除这般敏感脆弱。
直到乞巧节那夜,他本一路追着皇甫治行在花街里。却是落怀一撞,撞至他胸口最柔软之地。她笑,捧着手心的同心结他怔住,几乎忘了皇甫治就在不远。
“实在抱歉,都怪我不小心,冲撞了公子。”他看她眉目盈盈,话语轻轻,忍不住闭眼沉沉一笑,“无碍,姑娘你没伤着便好。”
可她,就是与皇城之内其余人不同。她不会晕着红颊转头离开,更不会羞赧地低头揪扯衣袖。“这同心结就当作是我刚才莽撞的赔礼,公子请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