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时间在怎样变化,相思湾好像始终保持原本的模样,离开之时,尹错弦对她提醒过,倘若历尽千帆,又有几个还是少年。
是夜。在漆黑的树林之中,发了疯似地狂奔着,仿佛背后有野兽在追赶,仿佛停下脚步就会被撕碎成为他们的食物风小刀似地往脸上割,冷风大口大口地往肺里灌。
冷。刺骨的冷。让人喘不过气来,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跑的太快,天很暗,看不清路,突然被什么绊到脚,身体失了重心,重重地摔在泥坑里,很快又挣扎着起身,泥水让自己清醒了些许,定定地站了片刻。月光照进树林,撒下细碎的光影。风阵阵吹着,树影婆娑。发出“沙沙”响声。抬脚继续向前走去伸手拨开矮树丛露出一片空地,是一座破庙。今晚只好在这里将就着过夜。奔波劳累,别无选择,随意找了个破蒲团坐下,十分嫌弃地倚着墙就昏睡了过
“爹”撕心裂肺地吼着,看着他们陷入厮杀,抬脚想追过去,却被几个侍从拉了开,奋力挣扎着,妄想扒开拉走自己的手,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爷哪里有侍卫力气大,只能任着被抱上了马车。离开时,向侯府望了一眼,他们对
好好活着。往后靠你自己了。
“爹”一声惊呼猛地从蒲团上坐起内衫已被冷汗浸湿,是梦。后来护送自己出城的侍卫被敌国追兵杀尽,自己被拼死护送出了城逃入荒野。
只剩自己了。只有自己了。不能死。
天光大亮,调整心绪,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跨出了破庙的门槛。漫无目的地走进树林,走到岔路口突然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地,想着原路返回,转身却不知道方才从哪儿走来的,只能随意选一条树木相对较少的路走。
路上走着,不知何时乌云密布,顷刻间便下起了大雨。两手空空只能抬手遮住头顶一路跑到树下躲雨。
在一棵树下停了脚步。梨树。看着树上果实,念头刚起,身体已经行动起来。
小时爬树掏鸟窝的事做多了,爬树自然也就熟练的很。手脚利索,很快爬上去摘了些许梨子抱在怀里。摸出一个在雨里淋了片刻,衣服上擦擦权当是洗过了。就边啃梨边等着雨停。
大雨淅淅沥沥,将鲜血洗净混入泥土,焦土里,尸骨之上,萌出新芽。
这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会儿大雨便停了。一阵雨后,踹开脚边的几个梨核,慢慢从树下走出来,抱着鲜梨子的双手微麻。卡袖被淋湿了牛幅,上好皮料制成的皮靴已经被泥浆裹满,雨水渗透了皮料,把一双脚浸的冰凉。额前碎发还滴着水珠,抬起长袖未被浸湿的地方胡乱地擦了把脸
,随意地拧干湿透的袖子。想不久前可还是个少爷,没几天便也就成了只四处流浪的狗。摇头自嘲地笑笑。抬脚顺着小路走去。
不知多久,眼前树林逐渐稀疏,道路也逐渐宽敞。阴云散去,太阳出来了,高悬在头顶。看着看着便觉得像咸蛋黄然后像极煎蛋。不自觉地咽下口水,但又想起了每个早晨都能吃到阿娘亲手做的面食。眼泪涌了上来,又让自己压了下去。可惜眼下只有梨子,认命地拿起一只在衣袖上擦擦往旁边石头上一坐又啃了起来。
片刻便只剩下核,虽说方才在树下啃了几个,但荒郊野外也不知该去哪儿,若是不留口粮食,怕是还没找到个安身之所就饿死在路上了。于是把梨子往衣袖里一放,牵着袖口就着这个姿势继续赶路去了。
太阳渐渐向西行,又行了不知多久,身心俱疲,脚已经走的麻木了,远远望见前方行着一牛车。眼睛突然冒起火光,瞬间来了精神,忙追了上去。架车的是一老者。闪身拦在车前。对人展颜露出一口小白牙“老伯老伯这是去哪儿,可否载我一程”老者眯着眼睛瞧清楚了人。桃花眼,墨色长带束着黑发,玄衣翩翩,只是多处破损,袖里不知揣着什么。见人没有什十么恶意。于是欣然同意。“我啊,去蜀郡。小公子也去”听人问起只是闷声应了。车上铺着干草堆成一座小山的样子。梨子倒在车上,给了拉车的老黄牛一只,给了老者一只。自己拿着一只啃便也分完了。单手撑着木板发力,十分辁松地坐了上
启程。
行了许久,拉牛车的老伯问“哎这位小公子。你是干嘛的2
强行扯了扯嘴角向背后草堆倒去枕了双手翘一二郎腿,几日来经历的种种走马灯似的晃过,有些艰难的把原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对着被落日余晖照的金灿灿的小山头展颜一笑。“嘿嘿。哪里是什么小公子,我就是个混饭吃的。”
老者赶着黄牛闻言顿了顿“孩子啊,进了城可不像在外边。没个手艺可不行,你莫不是想以偷窃为生”老者眉头皱了皱,头发早已花白,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
仿佛没听见似的随手捻了一支路边野草叼在嘴里。薄唇轻启说了一句什么,老者耳力欠佳,没听清楚别过头问了一司“啥
“没什么,结束了。”
雨淋滂沱,荒野丛生。石刻碑文已是斑驳难辨。狂风野草生,苦雨话凄凉。本就是惧孤苦之人,方圆百里却只她独独一墓。
清浅一盏和着晚秋滂沱抑抑洒洒敬于她坟前。原来,别故经年她也早不似从前。雨势漂泊,砸的心间酸锐,是心头相依也是悲及难言。
彼时,穿林打叶且徐徐。为得佳人惊鸿翩翩抚瑶琴。一舞影婆娑,尤有暗香来。琴音袅袅,她身姿窈窕眉目含笑。
“师兄觉得如何?”
时光偷转,海枯天涯际。执伞于雨中与她擦肩而过,衣角相缠身形虚恍。终是唇齿合翕唤住了她。相背而立,丝丝孱音混于雨声。
不知伫雨多久,忽而有薄音绯绯自身后而起,方觉通体无一寸干处。抬眸间那伞遮过了头顶阴霾,却是一皓眸公子。
“先回去吧。”
“你知道吗?其实后来……”
后来,
“她亦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尤属一轮混血般晚照悠悬西头,就更壮眼,杂乱且有法度,荒荒疏疏蒿草之中,间有昆翅婆裟与鸣叫,血涂满地还莫及处理,这里亦无时理状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