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知，是约了人要出去吗？要注意安全。”

门口少年闻言回身一笑：“父亲。”

如今沈知已经是十六七的年纪，两年前上高中的时候便已经恢复了男儿装扮，通过考试进入了市里的重点中学，除却仍然蓄着的一头长发看上去依旧彰显着些许离经叛道外，看上去与其余少年没有任何区别。

唯独苏家人知道那不是离经叛道。

如今的沈知，在人前是个开朗阳光的少年，可他的衣柜里，却依旧是有着各色的裙子，与四时能用的围巾纱巾，衣柜角落也摆放着各类首饰。

除却去学校的时间，沈知从来就不像一个“男孩子”，就像现在，他也是穿着短裙，手臂上挂着个白色小包包，长长的兔耳朵垂着，整个人精致得好似漫画里走出的少女。

连同着声音也随装扮变成了清脆悦耳的少女音色。

最早的时候也是这样，当苏言笙看着孩子终于换上男装的时候，还当是孩子终于走出来了，可后来才明白，孩子只是为了同“普通人”一样去学校里上学，不叫他继续为难，平常时候，却还是要穿裙子不爱扮姑娘才能有安全感。

苏窕然与苏乔也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没多说什么，到底还是怜惜沈知，生怕他难过。

沈知平常也不爱出门，不过最近仿佛是交到了朋友，到了周末，便总会早早离开。他的私生活，苏言笙也不好多问，每每只是嘱咐一句注意安全，沈知也态度良好，终归是没给家里惹出什么祸来的。

说到底，苏言笙也是倚仗着有晏晏看着，才能这般有恃无恐地叫沈知出去。

苏乔跟苏窕然下来的时候正巧赶上沈知关门，只看见了一截裙摆。

早餐桌上是苏窕然没忍住先开了口：“知知他就一直这样吗？”

苏言笙明白苏窕然的意思，这两年来，苏窕然额不是没表现出过担忧，毕竟这样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生生将自己活成性别不同的两个人，难免会叫人担忧。

只是苏言笙没办法，也不过是一年之前，苏乔问过沈知愿不愿意跟他去见一个朋友，结果当时沈知还是笑着，直接戳破了苏乔的心思：“哥，你也觉得我有病吗？”

不过是含着笑意的一个眼神，便将苏乔震住了，后来苏窕然愣是从那个眼神里解析出了“强颜欢笑”、“受伤”、“失望”等多种情绪，后来沈知虽说表现如常，家里几个却总觉得那段时间他有意无意在疏远家里人，苏窕然跟苏言笙每每要开口，对上沈知一双含笑的眼，总怕他下一句就要问出“你们也觉得我有病吗”。

仿佛噩梦。

之后沈知依旧是如常，甚至在休息日里还陪苏窕然出去逛街，在化妆品与穿着搭配上都是头头是道，俨然一双好姐妹。

也因此，苏窕然的压力十分之大，但又不敢躲着沈知，据说头发因此掉了不少。

但这会儿苏言笙也没有办法，他甚至连沈知的症结所在都不清楚。

没人的时候他也跟晏晏念叨，各种情况排除之后，也忍不住往一个不太可能的方向去想：“总不能是因为喜欢吧……”

晏晏没有回答，而苏言笙似乎也并不需要回答，他只是这么想了会儿，又摇头：“……怎么可能呢？”

不说从前的几个又没有表现出过这种倾向，沈知自幼穿上裙子，显然不可能是纯自愿的，被迫去隐瞒自己的性别，被迫去提前懂事，又怎么会将这些也当成美好的回忆，有许多孩子幼时被逼着做一件事，到大了之后懂事了，不抗拒了，但也总不至于就马上爱不释手了的。

哪怕沈知曾看玩笑一般说过“喜欢”，也从未表现出对裙子的抗拒，甚至于每每换上了裙子，笑容会更为灿烂。

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从前的沈鹿鸣，愿意懵人的时候不也没叫人看透过？至于沈念，更是大多数人都信了他的“顽劣不堪”，脸上的不过是一个表情，能说明什么？

找不到解决的方法，便还只能拖着，急在心里，还不敢表现在脸上。

日子也还是这么过着，到在一个周末的时候，苏言笙说好了要带苏窕然出席一场聚会，庆贺都带过二人的一位老师的八十大寿，下来的时候却没见着沈知，当下疑惑，问早起的苏乔，苏乔却说沈知还没起。

苏言笙与苏窕然不好迟到，便没有多问什么，毕竟沈知出不出门其实是沈知自己的事情，平常在学校里辛苦，这周末时候补一补觉其实也无可厚非，他们不过是从前没见过沈知晚起，有些惊讶罢了。

一早上都在老师那边帮忙，到中午吃完饭之后终于解散，苏窕然是打算到市区里逛逛，顺带给沈知也看看裙子头饰，苏言笙不爱逛，便不远不近地找地方坐着等苏窕然，结果苏窕然回来的时候却不是一个人，她身后跟了个少年，也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运动服，长发束在身后可一看便知道是个男孩子。

苏窕然也还在放空，少年给她拉了凳子坐下，才转过来对苏言笙微笑：“父亲。”

不是平常周末里惯用的少女音色，依旧清亮，却与面前的俊朗少年十分相称。

苏言笙这才回过神啦，看着沈知，还是有些诧异：“小知？”

沈知笑着应声，自己也拉开椅子坐下，顺带给自己跟苏窕然都点了饮品，之后才给苏言笙解释：“窕然姐刚才吓到了，她说您在这儿，我便送她过来缓缓。”

苏窕然那边没反应，显然还在压惊，苏言笙仔细问了问，沈知只说是被不长眼的吓到了，倒是晏晏说得明白，就是苏窕然遇着了个人，一打听不得了，正是沈知同父异母的哥哥沈钟沈钟与沈知不是同年，沈钟的年纪，算起来倒是本该与沈知那个没能生下来的不知道哥哥还是姐姐相当。

沈知是知道沈钟的，具体知道多少，连苏言笙也不知道，毕竟这两人平常也不需要碰面，沈知是从来不去沈家的，苏言笙也有意避免他们见面，避不开的场面里大概也有打过照面，可沈知自个儿也会避着锋芒，没叫沈钟找过麻烦，事后沈知也没表现出过什么其他情绪，苏言笙便没在意这个人。

可这回沈知与沈钟是当面起的冲突，这样的状况，叫苏言笙很难淡定。

晏晏那边知道他意思，当即就给了回放，原来是今个儿沈钟也在这边，偶然看见了苏窕然，便出言调戏了几句，但苏窕然向来知道他德性，后来又因为沈知了解过，对此更看不上沈钟。

沈钟平常也仿佛看不上苏窕然清高，从来不主动招惹苏窕然，这回大概喝了酒脑子不清楚，自己撞上来，完了苏窕然冷着脸应付，心里不痛快，更是出言不逊拉拉扯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