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没人知晓岳云会这么快就来了。
祖母姚氏抱着岳云就是一通痛哭,李氏娘拉着岳云也是一番哽咽询问,小不点们少不得围着大哥一番上窜下跳,忙乱了好一阵。
巩氏只在一旁含泪地站着,直到岳云轻笑着走过来,温柔地用双臂环抱着她,温柔地在她额头吻了吻,温柔地说“水儿,辛苦你了。”她才将头埋在岳云宽厚的怀中,任由泪水放肆地流淌出来。
完颜亨看着明珠青白了的脸,握得青白了的小拳头,心中无奈地叹息看这岳云对妻子如水的温柔,他拥抱她时的百般爱怜,原来这岳云也认得世上有女人这个物种,也认得人不风流枉少年,也认得双性间的脉脉含情,只是同样是温香满怀,他却是如何只认得他的娘子才是女子,而明珠却是根雄性的木头?
“水儿,我带你见我的义弟。”
岳云轻轻拭去项氏脸上的泪水,一手环着她的肩,一手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呵护备至,极尽温柔。
明珠不阴不阳地站开,冷丁丁地说“你我是拜了天地的,天地为证!你怎么可以背弃我,自己就娶了妻?”
一刹时,气氛无限尴尬,夫妻俩的脚步戛然而止,面面相觑,岳云想肯定是自己太累产生了错听,一定是!
“岳兄弟确实不应该,莫说是拜过天地的金兰兄弟,就连我这等与岳兄弟初次相识的外人,也为缺席了岳兄弟的人生大事而遗憾,更别说秦兄弟这样的性情中人,视你与她的情义比天高地重,你悄悄给她娶了一个嫂嫂,还要多个侄子,这份突然,她如何不恼你!”完颜亨淡笑着打着圆场。
他掏出十两银锭子,交到岳云手中“先前秦兄弟拜见老夫人出手阔绰,金子囊中羞涩不敢随礼,今日就当是贺岳兄弟的琴瑟之好,以及给未见面的侄儿的一份薄礼,岳兄弟切莫推脱。”
完颜亨说得合情合理,岳云听得明珠又给了银子,知道她肯定是死性不改的暴取豪夺,本待要劝导她褒善贬恶的道理,可见她秋水寒冰的脸色,他一时拿着完颜亨的银子,收是肯定不愿,可拒又太不好,木讷地处在两难景地。
岳云略一沉吟,将明珠强拉到一旁,悄声说“二弟,的确是大哥错了!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说一切从简,但你知道大哥是有多么想与你分享这件人生大喜事吗?
可二弟要寻你爹娘,一走两年,我真的不知道二弟你在哪里,我真的无法通知你啊!”
看明珠依旧是不理不睬的不肯松口,岳云只得又说:“你与我结义时,末曾插过一柱香喝过一滴酒,简单地只在你心中认了我,我心中也认了你,实在是洒脱!而我与你嫂嫂不过是多了一对红烛两个高堂,一切从简!
可再简陋的形式都抹杀不了我们之间这山高地厚的情份,你们都是我岳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那夜与你嫂嫂洞房花烛夜,我真的想起了你,我还默默地请天上的月亮将这份喜讯带给你呢!”
岳云他言之谆谆,可明珠却听之藐藐,他越一腔的真心实意,她更是满腹的黄莲苦水。
呸!明珠差点一口唾沫就飞了出去:这个呆瓜,谁要你洞房花烛夜还想到我,你是不是在安心气我!
“二弟,原谅大哥好不好?大哥错了好不好?最多我回到军中自己去爹爹那里再领一百军棍,打我个屁股开花,你再不理我,不给我治疗,任我疼死痛死可好?”
明珠酸楚地笑不出来,泪却不争气的摇摇欲坠。
明明自己与大哥相识在前,结拜在先,怎么活生生地变成了“恨不相逢未嫁时”,自己未嫁,他倒娶了!拜过天地的誓言,说不作数就不作数了!那自己,自己千辛万苦的守候在这里,算是什么东西?
“岳兄弟昼夜跋涉,肯定又累又饿。岳都尉怕还另有安排,宝宝,别太任性,让你大哥早早息息,明日再谈,好不好?”完颜亨及时过来,挡住了明珠别过脸时滚落的那滴泪,一声宝宝,不经意地淡化了空气中凝固着的尴尬,让他们其乐融融了一点。
明珠见岳云那强撑的眼皮,强打的精神,疲倦得紧,不由得又疼又怜,哪还忍扭着这木己成舟的事实不放,委屈地点了点头。
“云儿,祖母只问你几句。”
大家都回房休息了,姚氏独独留下岳云。
“你爹真的要让我们走?”
“爹爹还驻守在京城附近,但官家早己南迁,现在更有放弃京城之意。这黄河以北早己沦为任凭金人屠杀的地方,现在,他们竞然对你们又动了心思,不得不走了。”
姚氏急道“不是要迎回二圣吗?怎么连京城都放弃了?那这些老百姓怎么办?真的不管他们了?”
岳云苦笑着摇头,“爹爹肯定不肯,一直在上书力陈蠹政害民之过,可……”
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懂,姚氏如何不懂岳飞在这次漩涡中的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孩子已经够累心的了,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免去他的后顾之忧,不要再让他牵挂。
姚氏依依不舍地望着这简陋的四壁,垂下老泪,“这金子真是个好孩子,才将这里里里外外修整好,却要走了,就把你祖父一人留在这里,他会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