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听闻,你禅家寒山问,世间谤我、欺我、辱我,如何处治乎?拾得说,只是忍他、让他、由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徐山心中一叹,修行中人,又有几个是傻子,速度加快,头也不回,冷声说道:“这等豁达,原本我从红尘上山,就该参悟,可惜实在未看穿,郭家鬼道,上门欺我,现在还掠我门人。莫说古澜声,就是黄琼来了,也得火里问过因果!”
他声音不高,在风中仿佛少女深闺夜叹,进入潦草耳里,却掀起悍然大波:黄琼来了,你都要问因果?!
大和尚陷入沉默,早在老友召唤自己时,心中就百般不解,破纳那一门,遗世独立,于红尘不沾不惹,这次为什么要陷入一个小小剑宫的纷争中去?
要问缘由,老友却道,天机不可泄露,此刻他心中已有点经明白了。
这白起,在朋友面前,如春风拂面,但胸中气象,实在包罗万千,春夏秋冬之面,遇缘而出。
前面那瘦骨嶙峋的背影,仿佛看到自己穿行过的北方祁连山脉,寸草不生,干旱荒凉,却有沟壑,容得下千古冰雪,也经得起滔天洪水!
此人要么豪杰生于天地,要么大奸大恶,恐怕后者还要多一些!
“世人皆道鬼恐怖,不识人心更狠毒,小先生,此行还得当心!”
潦草悠悠长叹,一语双关,既说那郭家人鬼难测,有暗指你白起,恐怕心中更有祸患。
呼!徐山脚下轻点,两步踏上一个小楼之巅,蓦然回首。
千米外的武侯公园旁,是这个年代蓉城最高档小区之一的锦官城,一半别墅一半林,花重锦官城。
郭家,买断了靠公园树林的四栋别墅,自成一区,方便修行断鬼令,地下室还藏了一具铁尸。
那里已经灯火通明,光线射向空中,仿佛一个灿烂道场,隐约还有怒喝与梵吟,以二人的修行,自然清楚,双桂堂已经先到了。
但他俩都没有动,也没有看向那里,反而对峙当场。
徐山气势已起,衣襟翻滚,双眼虚成一条线,鹰立如眠,虎行似病,里面却剑光闪烁流动,似乎随时要破空而出。
潦草神色坦然,毫不退缩,豹子眼淡淡地看着徐山,眼光如泉水清澈。
“和尚,你为什么修行?可是要普渡众生?现在可是要来渡于我?”
徐山看到那片湛然,想起破纳先生一片苦心,这也是自己该面对的因果,收回气势,负手而立,抬头仰望长空暗月,淡淡问道。
“小先生,气吞山河,智慧如海,可苦海无边,回头方才是岸,和尚自不愿落后于先贤,愿渡先生归来,以见光明。”
大和尚合掌一礼。
“嘿,和尚好一片慈悲心!我听闻佛陀舍身饲虎,割肉喂鹰,地藏也曾宏愿,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他们可是你口中先贤?”
“阿弥陀佛!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潦草皱起了眉头,不明对方何意,只能机锋以对。
“唉,你我同为修行中人,当明白佛陀地藏,都不该是虚妄!”
徐山收回了目光,再次看向和尚,缓缓摇头:“和尚,我不是跟你打机锋!我进入修行界时间太短,也见过了不少以前不可思议之事,可许多事情,在我看来,你们才在虚妄之中!”
“愿闻其详。”
潦草眉头更深,正如这白起自言,他难道还要给自己说法?
“佛陀割肉,地藏渡鬼,是慈悲之行,如降甘露以洗世人,可这只是这件事情的其中一个结果!另一个,他们自己呢?他们因此而化佛陀!这是他们的修行方式!你要渡我,让我放下屠刀,可立地成佛的是谁?那是你!”
徐山嘴角已经挂起一丝讥诮:“我不知道你修行是什么法门,可你为什么流浪红尘,劝渡世人?是你渡世人为佛,还是你自己因此而修行圆满,去见你的光明?!”
轰!仿佛雷霆霹雳,当头棒喝,潦草脑中炸开,眼光已经混沌!
可怜他作为传说中的大散人之一,偶然在红尘显法,就被别人供奉的活济公,只有他对别人当头棒喝的时刻,现在,已被徐山,一闷棒打在身上。
他瞬间大汗淋漓,眉头水滚如雨,那一句句问话,仿佛来自月之暗面,掀开了一个自己佛门净土外的世界:“地狱不空,我不成佛”,那么地狱空了,你就成佛?!
世人看到的是地狱空了,可这白起,直指核心,落脚处在“我要成佛”!
可不可辩称,他们可是割肉舍身,自己进入了地狱?不,自己现在都掩不住,那只是世人看到的过程而已,目的与结果都是:我要成佛,我最终成了佛!
原来自己才在迷惘!
良久,一个奇异的画面出现在这小楼之巅的夜色之下。
大散人之一的潦草和尚,全身湿透,他重新抬起了头,身体仿佛从内部爆炸,又如十万千毛孔在喷气,嘭,纳袍一鼓而起,似气球,如刺猬,袍子上的汗水,如暴雨梨花,炸向夜空,然后恢复原状,那里,已经一尘不染。
“谢谢先生指点!”他的第四盏灯已经点亮,向徐山恭敬诚挚地一礼而下:“既然是一场虚妄的戏,先生出场,不要智珠在握的稳重,怒气应该大一点!”阅读最新章节请:rdww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