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也很奇怪这个问题,随着来到大明的时间越来越久,他就对大明皇权的了解愈发透彻,正所谓君权神授,皇帝是天子,代天行令,生杀予夺一言而决,比如英宗时期的王振,宪宗时的汪直,乃至本朝的立皇帝刘瑾,锦衣卫大都督钱宁,哪一个不是权势滔天的人物?结果呢,只需皇帝一句话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文臣也是一样,即将登基的那位朱厚熜就曾经一次性廷杖上百位大臣,当场打死的就好多个,重伤不治的又有多个具体数字他记不清了,不过却也明白大明这种以礼治理天下的厉害天地君亲师,伦理纲常,所有的关系当中,君在首位,哪怕这皇帝是个昏君,可以谏言,可以提醒,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造反,造反者人人得而诛之。
万不得已毕竟是少数,真成功的不过就是那个陕西邮差一人而已。
现在离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远,张居正那么大的权势都没琢磨过造反,何况杨廷和。所以朱厚照一点儿都没吹牛,只要他一句话,肯定能让杨廷和有多远滚多远。
所有的思想描述起来或许需要不少的篇幅,真正发生不过就是刹那。
白玉京忽然想起适才自己分析杨廷和认输的原因时朱厚照的表现,一个念头忽然便冒了出来,然后马上就明白了朱厚照为何一直忍让杨廷和的原因:“大将军此言差矣,陛下大人大量自然是没错儿的,归根结底,却还是因为陛下了解首辅大人,知道杨大人为国为民,所行所言皆出公心,便如昔日唐太宗座下的魏征一般,太宗皇帝屡屡被魏征气的要死,对长孙皇后扬言要杀了这个老匹夫,结果呢,却又屡屡忍让,何也,实则敬服其人也……”
“哈哈哈……”朱厚照忽然大笑起来,状甚开心的指点着白玉京道:“你小子这话深得朕心,不过魏征太虚伪,朕不喜欢他,朕反倒觉得杨先生的人品比他强多了……话又说回来了,你小子识文断字不说,通诗书,精格物,对史籍看来也很了解,只让你做个豹房侍卫统领还真有点屈才,合该让你入司礼监锻炼锻炼才好,这样吧,你就先……”
“皇爷爷,”眼瞅着白玉京便要入职司礼监,谷大用把心一横,“噗腾”一下跪倒在地:“祖宗成法规定,凡入司礼监者,必出内书堂,若是骤然让白公公入职司礼监,老奴只怕引发物议,坏了规矩,还求皇爷爷慎重!”说着叩下头去,砰砰有声。
见此情形,张锐和张洪也跟着跪倒在地,齐声道:“还求皇爷爷慎重!”
白玉京明白他们担心什么,所谓祖宗成法不过是个由头,实在司礼监在内廷二十四衙门当中乃是犹如外廷翰林院般的存在,别看他们夸自己,捧杀的心思其实居多,绝非真心实意,而一旦入了司礼监就不同了,哪怕换了新皇帝,按照自己所表现出来的才能也有很大的几率得到重用,如此一来,对于他们自然会产生更大的威胁。
至于张锐也跟着劝谏也不让他意外,一来攻守同盟是私底下说定的,能不见光还是不见光的好,二来嘛,人心隔肚皮,自己毕竟是孙忠的义子,在张锐的心里,肯定不会因为有了攻守同盟就没了忌惮之心。
他明白,当此关头,自己的反应十分重要,所以毫不犹豫的也跟着跪了下去,赶在朱厚照开口之前说道:“承蒙陛下看重,内臣结草衔环,不足为报,只是三位前辈说的没错儿,内臣担任豹房侍卫统领一职以属破格,万万不能再坏规矩,不然非但陛下惹人非议,便内臣也必将成为众矢之的,还求陛下三思!”
“出头的椽子先烂么?也罢,那就先入内书堂挂个名,按你学识,自也无需时时过去,只无事时寻了讲义看看,考试时参加一下也就是了。如此,总不能再说坏规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