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两个人结成了联盟,屋外的忆良带着满脸又是羞愧、又是开心、又是感动的复杂情绪匆忙离开了“事发之地”。他在自己的办公室内踱来踱去,这下让他如何去跟提娜说晚上去他家吃饭的事好呢?本来他还能很自然地和她交谈,现在他全都知道了,他觉得自己没办法保持无知。
中午忆良去食堂吃饭,提娜和东方岩面对面坐着,提娜看见忆良来了,忙向他招手,示意他来跟他们一块坐。忆良端着餐盘,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坐到了东方岩身边。东方岩和提娜一边吃一边谈东说西的,忆良看了看提娜,脑海里还是刚才他们俩在办公室“密谈”的对话。提娜感觉到了他看她时异样的眼神,但是她去看他时,他却迅速低下头继续吃饭,没有看她。
忆良极其煎熬地度过了午餐时间,落荒而逃般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刚坐下,提娜敲门进来了。
“忆良,过几天就是稻子的生日了,我想着不知道孩子喜欢什么,来咨询一下你,我从来没买过孩子的东西,怕买错了。”
“噢。不必买什么,来家里吃饭就行了。稻子的生日和东方岩差不多,差两天,东方岩说跟她一起过,在家里一家人呢做饭吃饭,他不想出去过,稻子也不喜欢太闹的地方。到时候你来啊。”忆良的话音里是诚恳的味道。
“好哇!那到时候我去帮忙做一个拿手菜吧?”提娜试探地说道。其实她知道自己压根不会做菜,但是这种场合不帮忙做点什么似乎说不过去。
“行啊,期待!”忆良说完,提娜就后悔了。
“稻子,平时有没有说特别想要什么礼物之类的?我来准备吧?”
“噢,好像没有。她没说过。”
“好吧。那我这几天回去练练我那拿手菜吧。”
“好呀!”
那天下班,提娜直奔超市,买了炒菜锅、盘子、筷子、油盐酱醋,她实在不知道做一顿饭原来要准备这么多工具。在蔬菜生鲜区,她茫然无措地看着偌大的超市和往来的叔叔阿姨们,都快哭了。无奈之下,她只好求助于东方岩。本来都已经到家了的东方岩接到她的求救信号,只好又乘地铁到了提娜家附近,在超市找到她,跟她一起挑选了一些简单易学的蔬菜和牛肉。东方岩看着她挑选的工具和餐具,把花哨不合适的都换成了简单实用的,又买了一个围裙和一些用得上的辅助工具。
“你平时竟然从来没做过饭,这样的女孩我这是第一次见!”东方岩拎着那些东西时还觉得不可思议。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以为天底下的女人都是你们西北那样的吗?我们现在都是男人做家务,男主内,女主外。”
“这样不好吧,我觉得还是女子在家比较好,当然有些家务还是要共同承担。”
“女人多累啊,又要上班又要做家务,这太不公平了!我不赞同。”提娜不服气。
“男人也累啊。社会给男人的压力也很大。如果两个人组成家庭,还是要互相体谅、帮助、扶持才好。”
“哦,那是自然。东方岩,我觉得我们这一代很晚熟。虽然年龄是不小了,可是心里总觉得自己还在青少年时代。我觉得自己心理上跟在大学时代没有什么区别,好像从20岁左右起,就停止了成长。你有没有这样的感受?”
“我们这一代,生于刚刚改革开放之后,接受的东西既新鲜又浪漫,我们的性格里有浪漫主义成分。我们拒绝时代过快的跟风,骨子里总是留着那么点自傲清高,从那个繁花似锦的年代一下子高速发展到今天这个时代,我们的物质虽然跟上了,身体也因为自然规律而成熟,但是我们的内心却依然有个倔强的小自我。相比之下,九零后,甚至零零后都要比我们这一代现实。你也可以把这种现实称为成熟。”
“哇!东方岩,你分析起来头头是道,原来你是个思想家。难为你了,大晚上的要你专程跑来教我做菜……”
“欸欸欸,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我上次看到一个文章里说的。”
“真的啊?我看是你说的。”
“真的不是。”
提娜觉得东方岩性格温厚踏实,是那种能交一辈子的朋友,不论你遇到什么困境,只要他力所能及,他都会伸出援手,哪怕只是陪着你,帮你做你想做的事。提娜这么想的时候转过头去看东方岩,正好被东方岩碰见她的眼神,他做了个满不在乎的表情,提娜假装说“你这样我都快要感动坏了”,东方岩则回了一句“别爱上我哦,我可不想一辈子当厨子的老师。”
提娜家的厨房里只有一只烧水壶、一个豆浆机和一个电饭锅。她自己平时只炖点汤和粥,厨房里没有任何油渍。东方岩觉得自己所见过的每家每户的厨房都是塞得满满的,各种调料、油瓶、罐头,各种粉、米、杂粮,各种菜刀、剪子、刨子、擦子,各种用途不同的锅……就是没见过这种空荡荡的厨房。他把买来的东西找地方放好,然后先示范做了一个炒青菜和一个洋葱牛柳。提娜看着他在厨房忙碌,一开始还想着他弄得到处都是油,东方岩一边炒菜,她就想拿着抹布和餐巾纸去擦拭,东方岩让她弄完再统一清洗。她就在一边观看,还用手机录下视频,以作自己实践时的教材。东方岩让她试着搅了个鸡蛋,放入一点面粉,然后摊了两张煎饼,提娜对这个过程惊叹不已。面粉在她眼前变成了鸡蛋饼!
“好神奇啊,你怎么做到的?”
“你看见咯。你每天早上也可以试试,还可以加点蔬菜碎,你把胡萝卜啊,葱花啊,芹菜叶啊什么的切碎了,放在鸡蛋里一起搅拌,然后倒入锅里,像我刚才那样,煎一会,然后再翻个,再煎一会。”
提娜用心记住,跃跃欲试的样子,东方岩让她试试手,她不好意思,放弃了。第二天早上她把闹钟提前了一个小时,准备对付那袋面粉,弄了两次都失败了。不是煎得太厚,就是太散,还烧糊了。她沮丧地把那些“残次品”倒进垃圾桶。那是提娜第一次没有化浓妆就去上班的一天。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大家都讶异得不敢说话,提娜可能是忘记了化妆这件事,一味地沉浸于“厨艺”和“煎饼失败”这两件事上,没顾得上。她去洗手间时脑袋里还在回想昨天看见的东方岩示范的步骤,没错啊,她自己也是按他一样的步骤做的,怎么出来的效果就是天壤之别呢?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东方岩去她办公室找她,以为自己走错办公室了,退出去看了一下门上“广告部总监”的铭牌后才再次进来。他盯着提娜瞧了好半天才试探着叫了一声“提娜?”对方像陷入泥淖中的人发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立马站起来,抓住东方岩的衣袖就问他“为什么自己就是做不好?”
东方岩左瞧右瞧:“你的改变让我刮目相看!昨天我说的话你今天就行动了!太有魄力了!”其实他是指着她装扮上的改变说的。
“我失败了。”显然提娜沮丧极了。离稻子的生日只有十几天时间了。她这个“零基础”的“手残党”,到时候肯定是拿不出什么“拿手菜”了。这不仅会让忆良失望,她也会瞧不起自己的。她在学习、恋爱、生活、工作,不管是哪个领域还从来没有遇到这么大的挫折过。
“失败了?你是指你表白了?忆良不接受你?”东方岩结合她今天没有梳妆打扮,一副垂头丧气的神态,又看到她的鞋子都是家居的休闲鞋,不禁以为她这是受到拒绝后的颓丧了。
“什么跟什么啊!哎,我怎么能现在就表白呢!”
“那你今天这身装扮,又说什么失败,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了?”
“我的装扮?”提娜大惑不解地走到玻璃前,想借着黯淡的光线看看自己的样子,虽然那不是镜子,但是也能看个七八分。“哎哟我的天!”她惊叫一声。“我今天还没化妆!没化妆就跑来公司了!”她双手捂脸,好像浑身被抽丝了一般瘫坐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