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悬在火炉里的匕首寒光乍现,将重重热浪泯灭了个干净,阮清渊起身的时候,匕首正朝着他直直地过来。
他立马足尖点地,连连后退,直到退到身体贴墙,才拂袖一挥,有意思的是,匕首竟也跟着他的动作挥了挥,阮清渊见状不免困惑,九齿匕首刚刚还杀气腾腾,现在竟在听他指挥?
九齿匕首停下不动了,但是其周身的寒光依旧不减,尤其是上面的深红色血珠,看着竟能让他的身心都有些颤栗。
阮清渊稳住心神,试探出手,那匕首依然随着他的动作也行着相同的动作。
屋子里,热气与寒气好似融为一体,他与此匕首好像也融为一体。
真是蹊跷。
手一推,匕首再一次悬于炉中,阮清渊凝着看了会儿,浓眉轻皱。
旋即迈步去取铁床下压着的信笺,信笺上是阮山河的字迹,阮清渊半靠在床沿上,展开信笺,一列一列细细看下去
吾孙清渊:
见到此信时,阮城局势已然危急,现与你细数三危。
一危,阮清临勾结沙心国皇室,取得凌云军支持,欲夺取城主之位,必当小心。
二危,祖父体内已中毒近十年,时日无多,恐生变故,切需尽快除恶,务尽!
三危,韩令远、张谦二人不可用,阮武、柳静怡二人不可信,皆已成他国刀俎。
三危已至,然离你成年尚有时日。外患内忧已起,城主之位,阮府嫡孙且成于幽台方可继,莫要成砧上鱼肉,拱手他人。
另有一事,九齿匕首乃祖父为你所制,其上凝有你和明娃之血,我已施双生咒,匕首只可为你二人所用,护你二人周全,我死以后,大有裨益。
清渊,日后为城主,务必以炼器为要,择能人贤士,固本求新,保阮城天下之位,使其长盛不衰。
吾孙谨记。
工工整整写了两页纸,阮清渊反复也读了两遍,关于阮清临的那些事他已经知晓,因此没有什么奇怪,只是九齿匕首一事确实让他惊了惊。
现在想来,应该是那年他们从盛州城回来后,他跟明在在掩房突然失去意识那时,阮山河给他们俩施了双生咒。
罢了。
阮清渊抬步,走到火炉子边,将两页信笺折了折,都扔进了火堆里,一下子就成了灰烬……
阮清渊回私塾的时候,正巧碰见拿早膳回来的姜纸砚。
“哟!公子可算回来了!”姜纸砚步子也快了些,走近了一瞧,公子有些憔悴啊!
“怎么了?”阮清渊停下来,看了眼端盘上的吃食,不禁挑眉,“明丫头在?”
“昨晚上就过来等你了,趴在桌上睡了一夜,我早晨才看见她,劝她去床上补眠了,方才去给她拿点早饭过来。”
“给我吧。”
姜纸砚自然兴高采烈地应下,更是兴高采烈地将屋子留给他们两个。
明在就直接倒在床上,鞋子也没脱,被子也没盖,估计没睡得好,远山眉都揪在一起。
阮清渊放下端盘,看时辰也不早了,便叫明在起床。
小姑娘睡的不算沉,阮清渊喊了两声就醒了,眼睛一睁看见阮清渊,立即给了个大大的笑脸。
“四哥回来啦?”
“刚回来,起来吧,吃点早饭,我记得你等会儿还有课。”
明在闻言,却张开手臂,往阮清渊的怀里钻了钻,又嘟囔道:“四哥一宿没睡?”
“有急事恰巧需要处理。”想了想,又道,“以后不必等着我,困了就去睡觉。”
明在从阮清渊怀里退出来,摸了摸男子下巴上的短短胡茬,笑道:“我去吃饭。”
阮清渊便靠在床边上,看着小姑娘吃饭。
“昨日我过来找四哥,是有事想跟四哥说。我问过长命,祖父的病症已经有十年之久了,但是四哥可曾记得,祖父有好些次发病,都与阮清临有关。我猜这阮清临多半有问题。”明在挥了挥筷子,仿佛现在就想将阮清临逮过来好好教训一顿。
“祖父和阮清临的事,我正在处理,你不用担心。”
明在应下。
吃完了饭,明在也该离开了,阮清渊需要休息一会儿,她出门找来了姜纸砚,让好好照顾着,这才去学室上课。
晚间,阮清渊已经重新收拾好自己,带着明在去虎狮营,路上又将这两天的事逐一说给明在听,小姑娘情绪有些低落,歪在阮清渊的肩膀上,一句话也不说。
宋止息派人来说,韩令远愿意开口了,所以请阮清渊过来看看。
两个人到的时候,韩令远只能用“惨不忍睹”这四个字来形容,虎狮营折磨人越来越有一套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是韩令远现下的样子。
隐卫搬了三把椅子,阮清渊、宋止息、阮明在依次坐下,韩令远被捆在烧红的铁柱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
“说吧。”宋止息开口,又眼神示意两个隐卫控制住人。
有一会儿的沉默。
“韩令远,你的小孙女儿昨日刚满十岁。”阮清渊的薄唇里淡淡吐出这么几个字,惹得韩令远破坏的身子剧烈地颤抖。
“你们……都只会用家人……威胁我……”
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在三个人的面前,竟落下泪来。
阮清渊神色一怔。
随后又露出讥讽的神色:“都?那你是觉得我们都是恶人?韩令远,你五十已经过了,是非对错至今还分不清楚?”
又是好一会儿的沉默。
“好,我说。”韩令远看着阮清渊,眸中空洞,像是在透过阮清渊看阮山河,“沙心国的……凌云军统帅,在三个月前……找到我和张谦,他们以家人性命……相要挟,逼我们……为其做事。”
“原先的时候,他们只是让我和张谦减少余安平、李存生去阮府的次数,后来……阮清临也来了,我才知道……他们要谋划的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