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没志气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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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客商的惟一地点是雷鸣的那间平房,房子的面积说大不大把桌子茶几擦的梅可来过无数次了。她把这间房子当成她的家,更是她的办公场所,她的账目和买进的国库券就锁在靠东墙角的保险柜里。今天沈秋梅骑着自行车,穿过大街来到这间房子的门口,下了车,把车靠在南墙根下,边走边从书包里拿出钥匙,来到门前打开房间的门锁,进了屋,首先把门敞开,放放屋里的潮气,接着就是打扫厅厨,零乱的办公桌面也进行一番整理,拿起脸盆,去屋外的水池子里把抹布投干净,挤干,进屋把桌子、茶几擦的光亮,尤其是眼前的台灯,要擦去上边的浮尘,亮堂堂的。忙了十几分钟,才把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门窗茶几亮堂堂的,看着既舒服心里又特别痛快。
而后坐在办公桌前,长长地出了口气,先是镇定精神,冷静地思考之后,决定千里之行要始于足下,她要开展她的宏图大业了。一个小时后她站起来,拿起书包挎在肩上,走到门口锁上门,又把书包掛在自行车把前,骑上车来到大街上。
吵吵嚷嚷的街面上还同往常一样,卖菜的吆喝声,尤其是那些卖豆芽菜的,像京剧班调嗓子的演员,那真是拿腔拿调的,听起来很有韵味,也有时像踩着鸡脖子,叫的钻腔儿,那是很难听的。但是沈秋梅关注的不是这些,她最注重的是摊位前上的那些国库券的招牌,由近而远一个接着一个,那真是云云众生,但又是默默的,不为人知的。买国库券的人看上去并不多,而实际上都站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是藏匿,或者就是后边那些摊主。沈秋梅明白,一旦工商局的人查下来,谁都不承认,无论那些当差的怎么叫喊,或者把那牌子拿走,那些后边的人只是用眼睛邪他们两眼,都不会吭一声,可是那些当差的一走,那些牌子又插上了,除非你老在那儿守着。她默默走着,用眼睛瞟着牌位,有认识她的人还特意出来同她招招手说句话,套套近乎,都知道她是雷鸣的代理人,跟她买个好,说几句客气话,拉拉近乎保证不吃亏。沈秋梅虽然很美,但并非让人敬而远之,当然也并非朝三暮四地炫耀自己。她非常随和,无论跟谁说话都没架子。眼睛,嘴角都带着笑容。一阵客气的谈话之后,便骑上车,径直向平安里的方向骑去,到了护国寺西口还没下车,却被一位男士拦住:“啊,是林先生,到哪儿去?我是专来找你的。”
“幸亏在这儿碰上,我要去朝阳门,厂子里来电话,不知有什么事。”看到美女,林涛的热情从不会掉在地上,更不会失去礼节,这是礼貌,即刻握着她的手,说明此行的来意。沈秋梅听后问他晚去会儿行吗?说她要同你商量,听说有事,林涛叹气地咳嗽了一声,厂子不景气,恐怕要处理后事了。市场疲软,把我们的脾气性格也磨得疲软了,当然还不都是,只是把身上的棱角磨没了。于是决定说:“走吧,到我家去,管他们是什么呢!反正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大伙都受着呗。”
听说要去他的家,可让沈秋梅犯了难,她在嘀咕,她是个女人,要洁身自好,不能随便蹬男人家的门,这是最忌讳的,不能让接房四临的说三道四。愣了片刻后问,夫人在家吗?林涛说上班去了。孩子去了托儿所。听说他的家里就是他一个人?倒真的让沈秋梅脸上很不好意思,心想是答应还是回避?夫人在家还可以,不在家,一旦让夫人撞上那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的,左思右想还是摇头说:“还是不去吧,咱们去咖啡厅,到那里说话也方便。”这是她的最后决定。
“去咖啡厅?”林涛听后愣住了,思索中摇头说,“这可不是我这种人去的地方。”话音只是疑虑,绝不是拒绝。他知道他也曾经经历过,那是要花大钱的,像他这种几乎要走天涯的男人哪能粘那个边儿呢,现在也只是听听,说些嘴不对心的话,快乐快乐嘴而以。他知道沈秋梅是个较真的姑娘,吃了人家的嘴短,一旦动真格的,像刀子扎心,那会动他心的!心想他哪儿来这么多钱?在外边吃饭只能花五角钱吃碗担担面,就是这五毛那也是钱呀,何况那是天价的杯咖啡呢?他憨憨着脸一笑。其实他在琢磨自己,他是个大男人,在厂里大小是个头,怎么能让一个姑娘花钱!已知后事的尴尬不如现在么能两可,么能两可是拒绝,也是眼前他林涛最难堪的处境。经济决定上层建筑,还是知己知彼吧,想到这里只能打退堂鼓了。他连连摇手说不能接受,意思是他拿不起那么多钱。但是沈秋梅可不那样想,问他为什么?林涛摇头不说话。沈秋梅说不要怕,我请客。但是林涛的两脚动也不动。沈秋梅拉着他的手说,林先生走吧,夫人不会怪罪你的。如果我去了你家……其实沈秋梅更有她的想法,为了不着惹林涛妻子的怀疑,为了让自己更廉洁清心,做个真正的好女人,她宁肯让那家咖啡厅宰她一刀!她是甘心情愿的。
“说的哪儿去了,我的老婆是个很大方的女人,你应该知道,她不会怀疑我。走吧,到我家去。你知道我这些日子都干了些什么?”现在的林涛放开心情,说话的口气也有点理直气壮,让沈秋梅感觉到他是一锤定音的。
他能干什么呢?这不能不让沈秋梅多虑,多想几个为什么?她心里在琢磨,不就是国券的事吗?还能有其它什么?一时又觉得无从想起。她疑惑地看着林涛问:“我想你应该干一些跟国库券相关的事,比方说扩大我们的收购范围,让那些老百姓把家中的国库券都交到我们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