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四章 红叶长亭梦渔樵(一)(1 / 2)睡觉的元旦首页

有些事是注定要发生的,郭元振是朔方大总管,自然就会尽心管理东突厥的防务,虽然只是默啜的家事,却关系到了我大唐皇室血脉的安危,郭元振疾驰回到京城向玄宗汇报,谁想渤海君王的女儿蓝沫王妃身边的杀手亦跟着潜回京城,扫了玄宗的军演之兴,险些害郭元振送命。最后还是从芙蓉身边顺走了龙吟要讲何先生的事,还得从那本史记说起,司马迁再次提到自己心中的最痛,好在刘潼慷慨激昂地背出他写的报任安书中的一段,让他得到莫大安慰,但他还是说出一些隐情:

“我当时敢给仁安写这封信,一来算是他求救于我,而我确是无能为力帮他只得推辞的一个解释,二来也是因为我的书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归宿,武帝没有见到什么书,也不得不放我出狱,我已经安全脱险,才以一种淡然的心情,写下了这封信。”刘潼颇有些意外地问:

“先生的书有了着落?不知您是怎么做到的,实在是好奇。”司马迁笑言:

“你就是不问,我也会讲给你听的,我刚停笔的那天晚上,反侧难眠,忽然囚室门边有风吹入,吹得案头的油灯摇曳不止,我只顾着望着那不定的火苗发呆,那人忽然走到了我面前,背灯而立,看不到脸,高大的身形让我大吃一惊,第一反应是,我的大限已到,黑无常来接我了,所以我躺在那没有动弹,看他怎么怎么带走我,一时间还琢磨,既然黑无常出现了,那白无常在门外?不是说一般都是一起出现吗,咋就来了一个?他的索命索在哪?不是说必须把那绳索套在鬼魂的脖子上才能带人家走吗?忘了?那我就得看看他还有什么招。我静静地等着这个高大身形的下一个动作,偏偏他就是不动,连呼吸也听不到,如此僵持了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忽然有呲呲的笑声传来,是眼前这个身形发出来的,因为他发笑时,控制不住身体的颤动,墙上的倒影都在不停地抖动,他终于说话了:

司马迁,你准备就这样躺下去?这就是你这一介大儒的待客之道?我接到:

你不是来接我走的?他仍呲呲地笑:

我不接你走,但是想带你的书走。听此话我一咕噜就爬了起来,跑去灯光的一面去看,他也转身冲着我,如豆的灯火下,我看清,那是一张睿气逼人的脸,如水般淡然,如石般坚忍,那眼神绵而清澈,却能瞬间看透你,起码那时我一下就明白,他是看透了我的,懂我的。所以看着案上的那摞书稿,我问:

你怎么带走它?他像是回答一个根本不需要思考的提问,不以为然地说:

你把它交给我,我把它从这里带出去。

你带出去怎么处置它?

把它交给可以把它大白于世的人。

那会是谁呢?

你现在不需要担心书的事了,考虑考虑你出去后想先去哪里游历吧。

我能出去吗?

马上。我望着那个高高大大的老人,他似乎被一个巨大的光环所照耀,温暖,安心,在那种情况下,我相信如果是你,也会相信他,毫无保留的,也不会再追问下去,于是,我整理了一下那还带着我的余温的手稿,欣然交给了他。他不喜不卑,接过手稿,将它放入怀中,然后说:

你出去后,回家收拾收拾就离开,往西北而去,不可在家停留。我依依不舍地盯着他的衣襟,那里放着我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当然也不知道,从此再也没有看见过它,我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那些话我似听未听。

果不其然,没两日,武帝大赦天下,我离开了牢狱,离开前一天,有狱卒搜遍了牢狱,无所得,我们心里都明白,他受谁所令,在搜什么,但是没收着他没有问,我也没有说,我就那样离开了住了多年的狱室。回去什么都变了,也什么都没有了,但我似已放下了最重要的,最沉重的包袱,全身放松,每日只需过着最简单的日常,舒适地在房里打转,也是莫大的幸福。日子本来可以秩序井然地过下去,如果没有任安出的那档子的事的话。偏偏他就想到了我,也偏偏他就求助于我,我的所有神经都是放松的,那一根该紧绷的神经也没有绷着,就写出了那篇报任安书,然后托人就送去了狱中的任安手中。直到出事,我也没有意识到,那封信,会最先到达武帝的手中,信中所提的史记一书的下落,其实就是请君入瓮,让武帝再一次想起了本来已淡忘的事,他这次没有把我再抓去狱中。我在自己的家里消失了,本就是一个跟周围人没有什么来往,消失了也不会有人注意的人,我就那么消失了,倒在刺客的剑下,尸抛荒野。一具没有任何标记的尸体,在那个时代,就如蝼蚁的尸体样被自然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