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沧海再不承认,我也只能承认我是竺锦芯不是阿蓝。
说白了我和阿蓝本是同一人,但奈何沧海那个死脑筋,连堂堂魔尊殷琼辉都不再死撑,他还是执迷不悔。我摇摇头,走到他面前蹲下,同情的瞧着他,道:“再死撑,把你丢下地冥去,我是从十八层地狱走过一遭,里面是个什么情况,我很是清楚,或许,你就是该去趟才会不死脑筋。”
伏端贤站起身,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道:“沧海毅力超乎其他人,天牢住的舒适,地冥不知住不住的下。”匪玉荣大笑一声,道:“哈哈,沧海,去地冥我相信你不孤单,我从未去过,可去送你一程,看看路途风景半路再折回来。”殷琼辉蹲下,双眸一亮,一边嘴角上扬,对沧海道:“你真想去地冥?”
沧海伸手擦擦嘴角边的鲜血,眼神一呆,看看我,再看看他人个个一副要送他去地冥的模样,他瞪了眸挑起这个话头的我,狠狠道:“要去也要把阿蓝拽下去。”我一掌把他撑起的半个身子重重拍到地面,他剧烈的咳嗽着。
此事,关于阿蓝一事到此为止,以半个闹剧收场。
魔尊殷琼辉本是仙,只因一念成魔,渡劫再成仙,倒是情理之中。而妖皇匪玉荣怎成的仙,我特是好奇,他一个妖孽,虽大难不死劫后余生,但也是个功德未满之辈,怎能成仙。
我看看门内的我儿与混沌,我儿还是被他爹一条捆仙绳锁着。几日过去,我儿倔强的性子也不见有分毫示弱,我想,这两父子是杠上了。
我儿乃我所生,捆个几日,滴水不沾,滴仙气不吸,我看着觉得甚是心疼。
“晟儿,留在爹爹与娘亲身边不好吗?你不是说要一辈子保护娘亲吗?”我儿沉默会儿,一头埋进我怀中,混沌也蹭了个头入我怀中,我拍拍我儿的背,道:“我儿,告诉娘亲,你为何要为妖,不做仙?”混沌低声吼几嗓子,再蹭了蹭,看它的架势,还打算再蹭,我抱着我儿闪开一边去,要是再让混沌这大家伙蹭几下,不伤也得倒,道:“混沌,我说的是晟儿呢。”混沌睁着无辜的小眼睛,如两滴露珠挂在巨大的脸上,点点头。
我再抱着我儿摞回混沌身边坐下,混沌趴在地面,将头放我双膝上枕着。我儿想了许久,道:“娘亲,我想锦鲤。”我儿别扭几日,原来是为这事。的确,许久未见他们,也不知鲤鱼小妖与树叶在下界过得好不好。帝君虽给他们至高法术,但对于其他,树叶还是缺少许多生活经验,更不用说是如刚出生婴儿的鲤鱼小妖。
我站去云端,看不见树叶与鲤鱼小妖的影子,施法打开结界飞往下界,站在人群中,看着一拨又一拨人来去匆匆,没有他们,却无可奈何。树叶是个倔强的主,我曾对他说,不管有何事去无涯湖大叫我的名字,我便会出来。他能因此找到我,我却找不到他。我突然觉得,我那时傻的很,没留下他的联系方式。
我又回到仙界,直往后山菩提树奔去,伏端贤果然在那修炼。他收回白色元灵,道:“过来,我方才练就仙术第九层,把心法传给你。”仙术本有十层,但修炼至第九层,很难,难到许多仙人才练至第八层,上不去第九层,便强行跳过第九层练成第十层而走火入魔,最后万劫不覆。这第九层,怕是帝君也没炼成。至于第十层,天人合一境界,随意可用意念操控天地,乃至任何人,仙,魔,妖或事物,甚至是时空穿梭。但这第十层,目前来看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你想练第十层?”
我走近他几分,他站在菩提树下,白衣胜雪,模样清俊的乃是他人达不到的境地。他嘴角一抹淡笑,伸出一手,我把手心放入他手掌中,他看似心情大好,却道:“不想。”我不了解他为何不想练到第十层,要知道能练到第九层已是了不起,如果能练到第十层,那不是很完美吗?我抬头凝望他,微微蹙眉,道:“第十层可是他人打破头都想练的,你为何不想?”他双眸瞥向远处,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第十层的负面影响乃是断开一切情爱,不管是妻子儿女,还是他人。高高在上的神,我不能驾驭。”我一怔,我从不知第十层还有这么个意思。
他和我儿一样,都是重情重义,不管是对徒弟,还是兄弟。我唯一不解的是,“那你为何要练第九层?”他既不想练第十层,这么一来,第九层,练不练也是无关紧要。但我看他这段时间,急于修炼第九层,练我们相聚的时间也是比寻常少许多,我还为此向帝君抱怨过。
“仙界大战,夜王与冥王将不顾他人生死而战,我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我与帝君也牵扯其中,这一战,是不可免。”伏端贤为长远之计做着打算,依他的说法,夜王与冥王之战的日期,更近几分。
混沌飞来伏端贤身边,它两滴清水一样的双眸一弯到皮肉里,我想起我儿还绑在厢房里,道:“晟儿还被捆仙绳锁着呢。”提到我儿,伏端贤脸色一严肃,牵着我的手心往晟儿厢房走去。“夫君,晟儿他是舍不下锦鲤与叶海二人,你莫待晟儿太严肃,他也是担心。”伏端贤冷着嘴角,没有说话,我便安安静静同混沌跟着去。推开门,我儿老老实实在地面坐着,抬头望向我们,道:“爹爹,娘亲。”伏端贤收回捆仙绳,道:“可想通了,要为妖还是仙?要爹爹娘亲,还是独自一人?”
我儿低头,我过去扶起他,他一脸的愁,看得我心疼,伏端贤这是虐待我儿呢,我儿道:“爹爹,晟儿想同锦鲤一起。”这话出口,落在我耳里,是做妖的选择,我赶紧补充一句道:“夫君,晟儿是想他们了。”我儿抬眸望向我,我故意斥道:“想见他们一面就直说,莫要说混帐话。”一阵暖风吹过,伏端贤一头丝绸般的黑发长长摇曳滑下白衣,我第一次发现,竟有几根发白。从前是没有的,想必是今日造成,我放开扶着我儿的手,走去他身后,把他那几束白发掩埋在黑发之下。
伏端贤转身便走,我默默跟上去,我儿与混沌也跟来。
来到凡界,树叶与鲤鱼小妖正躺在草地上懒洋洋的晒太阳,树叶睁开双目,淡然的看着我微笑。我儿走去鲤鱼小妖身旁,安静而微笑的看着他,鲤鱼小妖有阵子没见,这段时间竟发现也长大许多,面容也是越来越俊俏。我儿在地上捏了根青草,拨弄着鲤鱼小妖的鼻尖,鲤鱼小妖打了个喷嚏醒来。鲤鱼小妖见我儿没像树叶见我一样淡定,他先是一怔,后扬起一抹好看的微笑,我儿伸手拉他起来,他笑道:“哥哥,我很快就可以和大爹爹成仙来陪你和娘亲。”我儿不说话,只是伸手摸摸他头顶那青丝。
“叶海,很久未见,你没话想同我们说?”我尴尬的开口问道,树叶淡淡一笑,道:“有呀,凤凰在仙界过得可好,有没有想念还在凡间的我们?”我走去他面前,道:“我有夫君相伴当然是过得很好,但我也担心你们凡间会不会冻着或饿着,我希望你们能快些成仙,来仙界与我们团圆。”他一怔,继而笑得更深,道:“凤凰没心没肺,一阵子没见,竟长了心肝,哈哈,凤凰,你考不考虑留下来陪我们修仙?”我切了声,道:“鬼才愿意留下来陪你修仙,若是说留下来陪锦鲤还差不多。”
“叶海说的对,锦芯,你要不要留下来带他们修仙,晟儿也留下来。”伏端贤突然开口道。很是意外听到伏端贤说出这样一番话,众人皆是一僵,连跟在我们身后的混沌、天河与银星也是一僵,“上仙,凤凰也是由修仙而来,再次修仙,只怕影响不好,也是违天道的做法。”树叶呵呵笑道。我再看向伏端贤,他一副认真模样,全然不像是说笑,道:“无碍,一切天谴由我担着。”
我闷闷不乐一甩袖回到仙界,闭门不出,我儿,混沌,他,他人,统统不要了。
伏端贤他回来也未理会我,我提着壶闷酒去找夜王,他正敞开房门,独自坐在桌前看着酒壶怔怔发呆,我叹息一声,坐到他对面,道:“夜王,有酒一起喝。”我把酒壶放到他桌上,他也不见回过神来,我接着道:“夜王,爱是什么?”我问他,他抬眸看我一眼,再哀伤的低眸,道:“爱是无条件为对方付出,以对方快乐而快乐。”我呵呵冷笑,提着酒壶对着嘴喝,夜王坐直身子,眯起眼睛,一手指着我鼻尖,道:“凤凰娘娘,如此伤感,不像你的作风,莫非,你被抛弃了?”
话戳到我伤口,我低头道:“他嫌我和我儿累赘,想把我们母子抛给他人。”人生难得一知己,我对夜王直白道。夜王收回手指,道:“莫不是他有难处,才会想到这做法?”
我正想到些什么,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我喝的头有些晕,看着来人,身姿挺拔,一张脸好看的不像话,声音也煞是好听,道:“娘子。”他伸手来伏我,我本想推开他,但又拒绝不了。我们回到府邸,脱下鞋子,面对面坐在床上,我低头道:“为何,为何要把我推给他人,你不爱我了。”
“你醉了,睡罢。”他淡淡道。
于是,我换了个方式说道:“你要的是什么?一边说做不出抛家,一边把妻子儿女往外推。”“大战即将开始,你带着晟儿与叶海、锦鲤一起在下界,我能安心不少。”他虽是一片关心之意,但还是不难看出我与我儿的确成了他的累赘。
他又道:“血腥的场景,很难看。”
我没再回话,彼此相依相偎。我听到他的心跳声,起身穿好鞋,道:“你等等。”
我驾云飞去找帝君,帝君坐在云端,眼睛不知在看向何处。他轻手轻脚在他身旁的云层上坐下,道:“大师兄,你在看什么?”帝君一双利眸看穿云层直往下界,他低沉的声音道:“曷云,瞻彼。”曷云与瞻彼,我想起在地冥时的这二人。也想起那女子,阿希,如花的年纪,聪慧的一颗心,最后选择青灯般古佛。而曷云毕竟是帝君所生,虽曷云已不再是仙界公主,但还是有瞻彼相伴,她的下场,对比阿希,好之又好。但也可怜帝君一片父母心,道:“大师兄,我们去找他们,可好?”
帝君凝重着神色,道:“他们过得好便好,我仙界永不踏足地冥,也永不再战。”
永不再战,这四个字,触感极深,人人想成仙,我此刻对仙又是另一番新理论。说来,仙界是最乱。地冥,妖界,魔界,哪个对仙界是友好的。
“你来,是找我有何事?”
我恍然大悟,想起我来的目的,道:“大师兄,还有没有个什么独一无二的防身仙器,或者能起死回生的东西也好。”帝君在腰间掏了下,也没掏出个东西来,道:“防身的仙器倒是有个,今日忘拿出来。”帝君站起身,道:“你跟我来取罢。”对于我的要求,帝君从来都是有求必应。我牵着帝君衣袖回到寝宫,帝后不知从哪走出来,指着我气得牙痒痒。我呆了片刻,帝后气得跺脚匆匆走出门外,帝后许又是误会了,我无奈的伸手抓抓头顶的发,小声道:“师兄妹之间的这醋也吃?”帝君没理会她继续往里走去,帝君在桌面上拿了个类似净瓶的瓶子给我,道:“这个瓶子拿走,时刻放身上,只要仙瓶不碎,就能在最危急关头救你一命。”
我拿了仙瓶,相当当心的放回腰间,笑道:“谢谢大师兄。”帝君叹息一声,道:“如果师傅还在,他能给你的东西更多。”“好端端的,怎说起师傅,师傅为我这个不孝的徒儿背负的已经够多,而他说的,我一样都未做到。他是要回来,我也无颜面再见他。”我低眸把头靠在帝君肩膀,帝君道:“不管你犯的是什么错,师傅都不会责罚你,从你刚拜师傅门下便是这样,不是吗?”我点点头,道:“嗯,从前师傅对我永远都是宽容。但这次,这次我没把握,说实质性,我已是背叛师傅。”帝君抚摸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道:“师傅从前待你那样好,为你与伏端贤而下落不明,历经天劫。若有一日回来,他也定能宽恕你们。就如我一样,我从前想尽办法拆散你们,造成悲惨结局,而师傅,挽救了你们,我也明了,不再拆散你们。”
回到府邸,伏端贤正在坐在床上打坐修炼,一刻也不耽误。我脱下鞋袜在他对面坐下,他收回元灵,我神秘的笑道:“你猜,我从大师兄那里讨了件什么独一无二的宝物。”他一手背在身后,道:“那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宝物?”我知道我总是猜不着的,道:“那你先猜我拿了什么宝物回来。”他一扬眉,俊逸的两条剑眉如分飞的一对幼蝶,道:“仙瓶。”他一猜就中,本还想唬他下,没趣,我乖乖把瓶子拿出来递到他手中,好奇道:“你怎知道的。”
他笑笑,笑得格外欢喜,道:“你说是独一无二的宝物,你在大师兄那里拿的宝物不少,独一无二的,只数他手中的仙瓶。”我泄了气的低下头,道:“那你给我准备的是什么宝物。”他把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拿出来,是一盏琉璃杯,我欢喜道:“你怎知道我喜欢夜王的这盏琉璃杯。”他向后头躺去,道:“夜王跟我说的。”我躺到他身旁,狐疑的看着他,道:“你,还知道什么?”他笑得如一阵清风,似有似无,道:“你凤凰府上的不少宝物,从哪儿来,不用我说出罢。”
这个夜王,嘴巴大的不得了,居然敢告状,下回,莫要让我逮着,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