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之中,又不到两日,周五郎搬入莲花观里那天,县里的田香主亲自赶到抱犊寨。
他先送上一封信,说:“大长老谋夺灵岩寺后,县里几位员外急不可耐,先是前往县衙,又后来叨扰田某,想请田某中介、说和此事。田某自知斤两,岂敢来坏大长老好事?可未过不久,他们竟走通石堂主门路,这便是石堂主遣人送与范坛主的书信。”
张宗柔撕开火漆,抽出信件细细研读,身后周二郎腰悬雁翎刀半眯眼打量田香主。
待张宗柔看完这封信,笑吟吟说:“看来石堂主也认可田兄这香主之位,可喜可贺。”
田香主略有尴尬:“大长老说笑了,田某身在县城,胳膊拧不过大腿,该低头时就低头,哪里比得上大长老坐拥天险,又有北山姻亲乡党为援?”
算是承认了张宗柔的猜测,田香主带着获鹿县城的信众倒向石堂主,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石堂主是闻香教王教主的本家堂弟,资历深来头大,投在石堂主麾下不丢人。
张宗柔依旧笑呵呵模样:“恐怕要让田兄难做了,他做他的堂主,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如若为了外人百两银钱就威逼、迫害教中同道,那也别怪我等不给他面子。”
田香主讪讪做笑:“大长老可是考虑好了?”
“嗯,稍后待我手书一封,也免得田兄遭受池鱼之灾。今后他敢向土门关以西伸手,我自会剁下送还与他。”
熊文灿都入京述职即将前往山东上任,闻香教还能蹦跶多久?
张宗柔心里思索着,面上笑容轻松:“倒是希望能与田兄保持和睦,能相互扶持。我向西传教,田兄向东,可好?”
“呵呵,大长老高看咱了,咱哪有这本事?”
田香主笑容略有难堪,获鹿县东边就是府城真定,哪里是好抢占的?
他饮一口茶水,赔笑说:“大长老,近日田某接了一笔买卖,要出些人手往井陉运粮。碰巧遇上石堂主一茬事儿,怕大长老误会……所以这买卖想邀大长老一起做。”
“多大的买卖?”
“小买卖自不会叨扰大长老,这笔买卖分两笔,先是两千石,后还有三千石。”
田香主说着敛去所剩不多的笑容:“前不久有一伙刀客冲到南山矿场里放火,烧掉了许多煤炭和粮食,听说有一批焦煤也被引燃。矿场亏损与咱无关,但眼前缺粮,要从获鹿买粮。一石粮食,矿场那边给五十文运费。大长老这里不点头,田某哪里敢接这桩买卖?”
“竟有此事?我怎么就没听过?”
张宗柔惊讶,随即恍然,追问:“矿场报官没有?”
“如何能报官?报官了徒惹人笑。”
田香主缓缓说:“听说矿场去北边威州镇买粮,北边儿不卖,还把通往平山县的河道给堵了,不准平山的粮食进来。矿场就在井陉县里收购粮食,县里粮商又去平山买粮。结果前后也就一个多月,矿场就被一伙刀客袭杀,纵火烧了六七座大仓,这损失怎么也有上万两银子。”
张宗柔听着皱眉,心中却是大喜,终于有介入的渠道了。
他迟疑说:“矿场往年买粮不都是冬日出货时才买的么?冬日河水冻结,拖运也便捷,怎么今年早早买粮?”
“还不是今年粮价上涨的厉害?才想着早早买粮,免得被游家白宰一刀。矿场早买粮,游家岂不是要亏?粮食不卖到矿场,谁还能要他们的粮食?”
田香主说着做笑:“都想占便宜,没人想吃亏,闹来闹去就闹大了,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周围道路就那么几条,货运、贸易路线几乎是固定的。
矿场炼出的钢铁、焦煤并不从土门关出货,而是经过威州镇从北边的平山县出货,到了平山县就能河运直抵真定、保定,到天津后又能走运河大通道。
就因有一条水连接着,夏日河小水浅也难用舟船运输什么,到了冬季河面结冰,运输时十分的便捷、迅速。
运货出去,回来时拉上粮食,这几乎是矿场百年不变的生活方式。
道路网络是简单的,矛盾也是简单的,一个问题也是化解不开的。
张宗柔疑惑:“若从土门关运粮进去,游家派人堵路又该如何?”
没有直达南山矿场的小路,只有一条向西的官道,游家砍倒几棵树就能堵住运粮的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