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离“封香案”已过去三日,三日前以都指挥使陈铤为首派出众多人手各方打探,另一方以参政知事康贤为首命按察使朱亮带领衙门捕快四处搜寻,两方颇有争先恐后之势,其外苏州庙堂也在蠢蠢欲动,这几日康贤忙得不可开交,康晁派内奸身份也被准确缩小至中书舍人康瑞及布政使翁杭两家,本可将此事全盘交与副枢密使晁昌接手处理,但康贤已知晓犬子康愈确实杀了封香,且近日似有似无听闻翁杭府中传出“封香案”一事是小侄康磊所造,这般下来哪还敢交与晁昌,只得硬着头皮扛下大把事,别的不说,这几日康贤的头发已熬得半白。
碍于前段时间将内奸矛头全指向翁杭不好直邀布政使上府一叙,只得派人暗中左右打听翁府内所传事系真伪,再之眼下外界“舍人康瑞通孔”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康贤一时也不好请胞弟康瑞上府论事,当下“封香案”联着“康晁内奸门”两事颇为棘手,一日前按察使朱亮大力排查最后将传言矛头指向五个游手好闲的泼皮,倘若不是心中知晓此事为真康贤怕会认为是谣传。
辰时,康贤彻夜不眠在厅中踱步,面容憔悴不堪,也顾不上仪容衣洁,听得下人禀报朱亮来访一身素衣披头散发就匆匆前去迎接,两手相扶急道:“朱臬台,可搜到那几个人?”
朱亮扶康贤坐于椅上,摇了摇头叹道:“哎,衙中大小捕快连夜搜查,那几个泼皮家中也一一访问,仍是寻不到人。”
康贤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甚,干唇张了张说不出话来,两眼无神地望向远处,沉默良久后才沉声道:“可…查出此些人近日走动?”
“有,这几人近两年多在西城走动,皆给一间小赌坊作护,几日前还在城西活动,那早在东西市传出消息后就没了踪影,依下官推测,这几人应是同受一人所指。”
“可查出为何人?”
“下官查得,这间赌坊为…康和厚掌营。”
“厚儿…好一个康和厚!”康贤心中惊讶不已,憔悴的脸庞多了分瘆人的狰狞。
朱亮这些日子自然也听到了外边在传舍人康瑞通孔的风声,稍作盘算后低声说道:“不知这事是否为舍人所指,倘若是舍人所指,怕…”
“不会,本官那弟弟不会做出这等事。”还未等其说完康贤即抬手示止,皱眉沉思片刻,“倘若单凭厚儿一后生,怕也难想出这般法子。”
“依大人所言…这当中另有高人?”朱亮惊道。
康贤思索良久,摇摇头道:“本官实在想不出这般做对他有何好处,算尽此法路数,总有种…借刀杀人之感。”
“还请大人解疑释惑。”朱亮拱手敬道。
“厚儿捅破豫儿的事想必是想借此迷本官耳目,其目的确实是达到了,但又如何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本官还有一息气都不是区区一个小捕头所能拿捏的。”康贤冷冷一笑,“背后定有人指使,此人深知这点伎俩迷不住本官那大智若愚的弟弟,前段时间听闻伯民与那无知小侄闹了矛盾,想必就是此人从中作梗,再之献上此法让狂妄自大的康磊中计,这时他哪还会听劝?使得有了当下这番局势,这人有些道行。”
“步步稳登,到底是何人?”朱亮听得舌桥不下,“不知…大人可能猜测往后之计?”
康贤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苦笑道:“自然是厚儿这跳梁小丑会登门与本官相谈,这才是他做这番事的目的。”
从始至终康贤愁的都不是康磊,是康磊为达目的捅出来的事,按此计策不出几日便可查到是康磊所为,自己能查到自然也就意味着其他几家亦可查到,都指挥使陈铤也会查到,亲家查到此事才是最令其头疼的,要知靠亲事拉拢都指挥使这步棋康晁派势在必得,倘若“封香案”一事被证实,康晁恐得满盘皆输。
“事到如今…”康贤顿了顿,“也莫怪本官不尽人情了。”
……
傍晚,梁秀漫步在梁王府中,赏着府中的园林、假山、楼阁、院落、石道,看了十数年也看不厌,依旧观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已到江夏第门口,仰头望了望檀匾,眼中掠过一丝温暖,淡然笑笑后踏步走入。
老梁说,那是娘写的。
一路遇十数位丫鬟,一一颔首微笑后走至后院的梅园中,赵雪见正坐在案边煮茶等候世子归来,似听到脚步声扭头去看,见是世子随即嫣然一笑,梅园多了抹姹紫嫣红。
梁秀走近揉了揉赵雪见的脑袋,随地躺下两手作枕,笑道:“师父那的饭菜淡得慌。”
“陈先生不喜味浓的。”
“再淡我也喜的很。”梁秀望着晚霞映红的天际,眯着眼睛随性一笑,“那可是我师父。”
姽婳从石径珊珊行来,朝梁秀屈膝行礼后在一旁抚琴弹奏,多日如此已成习惯,琴音柔曼散出,顺着落日起舞,待茶香四溢琴音凝集缓止,三人品茶静静赏着最后一缕余晖。
“雪见,去端书院看看师父可否写好。”梁秀算算时间,随口说道。
赵雪见起身去端书院,园中仅余梁秀、姽婳二人,姽婳垂目观泉潺潺流过,低声说道:“陈先生比大年叔还厉害吗?”
这些日姽婳常听梁秀谈起此人,且看得出其言语中那股敬意乃精诚所至,每当梁秀提到此人平日里的气质即消散得无影无踪,唯留满腔敬服。
“不一样,师父是文人,大年叔是武人,在我心里,都很厉害。”梁秀随意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