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跪在韩王座前,一时间浑身冰冷,他本是站着的,求也求过了,可他父亲心意已决。
没有半分动摇。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月来的步步为营仿若一个笑话,天泽倒了,血衣侯也不在了,秦国铁骑压境时他甚至在护卫都城之际切断了翡翠虎的财路,拿到了他散金楼的地契。
那张代表着财富的薄纸如今还在他袖中,韩非直直跪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韩王眼中似有不忍,但又如何?
送出一位九公子,秦国便能够退兵,虽说韩非也是自己的儿子,可现如今,谁还有更好的办法?
韩国的兵力根本不可能和秦国抗衡。
姬无夜将军还因为他这九儿子的手笔受了伤,把他交出去,对谁都好交代。
“身为公子……当解我韩国之危……”
韩王似是叹息,但仍说出了这句话。
韩非怔了一会儿,终是行了大礼,站了起来,又行一礼,才迈步离开。
“三天……”
韩非顿了顿已经伸出门槛的脚,最终踏在了门槛之外的地上。
韩王终于站起来了,他又道:“让蒙将军在宽限三天,你便和朋友好好告别罢。”
韩非将另一只脚拎起,踏在门外,这才转身,又行礼道:“儿臣谢父王体恤。”
接着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没再给韩王一个眼神。
韩王立于书桌前,一瞬间苍老爬满了他整副身躯,他挺直的背佝偻下来,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韩非离开王宫,第一时间去到了破败不堪的紫兰轩。
它被战火波及,早不复先前的繁荣景致。
他跨过掉落的门匾,绕过破损的凭栏,一路慢慢走,慢慢看,终是到了那方平日里他最长去的小院
今年的春天来的格外晚,小院里的竹叶上落着一层雪,它们受不住重量向下垂,显得有些焉哒哒的。
不远处的小亭孤孤单单的立在雪里,平添几分寂寥。
韩非叹了口气,挥袖扫落了石凳上的雪,坐上去打了声呼哨。
一抹黑影振翅而来,停在韩非面前的石桌上。
韩非拿手去逗那黑雕,边说:“可惜了我们的交情,好容易才跟你混熟没几天,倒要走了。”
林雕听不懂韩非的话,但这不妨碍他知道韩非现在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它安慰似的轻啄了两下韩非的手指,小声鸣叫。
韩非留恋似的划过它乌黑的羽毛,左右看了看,随手捡了笔和砚,从竹叶上扫下些雪,再用笔仔细舔开。
他左右也没找到一张能用的纸或布帛,他又叹一声,扯落了束起冠的发带。
一头黑发落在腰背,他随手一拢便不再管。
韩非将发带展平,用笔简单写了几个字,两行小字缩在发带上。看似不复从前的恣意洒脱,但细看来,不过是字变小了,被拘在了一方发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