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低着头,整张脸笼罩在黑色外套的兜帽之中。
握着剑的手颤抖着,不,是剑颤抖着。
他茫然地看着手中的青铜剑,不明白为何它有如此奇怪的反应。
“你认得她吗?”低沉如瓮的声音问道,剑没有回答。
剑当然不会回答,这只是一柄古剑。一柄有着剑魂的千年古剑,但却终归不是器灵,没办法开口与他说话。他凝视着剑身,伫立在一片红山赤石之中,良久之后他抬手闭目,那柄剑渐渐化为无形。
他没见过那个女孩。
但为何看到她时他的大脑隐隐疼痛,这痛楚令他体会到苦涩难忍的悲伤之感。怪异的感觉在她消失于一片金光后久久徘徊,他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天空,露出下颔刚毅无比的线条,青须短而服帖,根根分明犹如针芒般锋利。
“她是谁?”依旧没有人回答。
一片红山赤石连绵不绝的枯绝之地只有他这个突兀的身影,黑色的身影。没有别人,也没有声音响应他的问题。拔剑的瞬间,剑身便传来阵阵剑意,令他摆出了防御的姿态,它不愿意伤害她。
千余年,从来不曾遇到这样的情况。他的剑是杀伐之剑,那个人告诉他这柄剑原本就属于自己,一柄王者之剑。但在刚才,这柄属于他的剑却不允许他伤害一个陌生女子。
他摸了摸脸上的一缕冰凉。这是什么?他并不知道自己也是会流眼泪的,甚至不知道这不明液体是泪水。
错愕地看着手指沾到的微凉湿润。
天地间,很安静。
没有人打扰他的思考。千余年来,第一次,他想知道自己是谁。因为,他想知道那个女孩是谁。
他走到女孩刚才所在的位置,那块光滑的棱形石头前,拿出一块相同形状的石头,不同的是这块石头是实心。他将石头悬空置于空心的棱石上空,恰好可以填补那处缺口,像打开了一道暗门一般,地面裂开一道光缝。他跳进那道豁开的裂缝中,消失于这片红色大地之上。
自与扶苏相遇之后,阿妖便进入了紧张的筹备之中。这真的是一个很适合当领袖的女子,有条不紊井井有序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布排。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让人怎么也想不到出自这样一个风情万种的娇媚女子之手。
既然避不开,那就拼一把。习武之人有一话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又有一句话说,最好的防御便是进攻。
聪明的阿妖,在短短的时间内通过已知的线索展开了细密的调查。这可是她的老本行,不是吗?!成果不说斐然,但也算是有所收获。
至少,当黑影再次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已经不再那么恐慌了。
“许久未见!”面对黑影的阿妖,端庄严谨。并不是出于尊重,以前是害怕,而现在,是不惧。
“去查一个人。”周身好似经年围绕着一团挥不去黑雾的男人一如往常直截了当地吩咐道。声音也始终冰冷沉闷没有一丝情绪。
“谁?”在没有刀剑相向之时,在黑影还没有向她发难的当下,阿妖不打算去做什么先下手为强的蠢事。这可是条没得回头的路。
“夜游者。”
“”阿妖没想到他会要去查素儿。
“为何?”卖命多年,第一次开口问为什么。
黑影似乎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问题,一时陷入沉默。
午后的你心所并不营业,没有人,很安静。阿妖的办公室更是做过隔绝外间所有声音的特殊处理。
“她,很重要。”黑影沉思了许久之后回答道。
听到这样的答案,阿妖怔愣了许久。
“查得清楚些,越仔细越好。”
“好。”
简单的说话,迅速的消失。阿妖走到窗户旁,打开窗点燃一支烟。随着袅娜的白色烟雾,在她身边的屋角一抹不易察觉的透明光晕盘绕着落到地面,片刻显现出一个身姿。
一个分辨不出性别的身姿。眉细而长,薄薄的唇轻启着,眼睛闭着,看上去清冷极了。一头灰色短发如同某种会反光的结晶,脖子纤长优美,像天鹅一般。之所以看不出性别,更大原因是来人一身冰晶,说是透明的但又折射出周遭不同的光线,凝身不动的姿态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诡魅。
“阿妖”薄薄的唇张合之间透着阵阵寒气,像冬天在冰雪地中呼吸一般“怎么了?”
“浸!”
师暄暄看着掌心的那根红线,眸中倒映湖水的波澜,闪耀着丝丝点点光亮。只要这根红线仍在,她与他的缘份便没有断,她知道。从来都知道。
青海湖的日头在隐没之前留下最后一丝余温,很快,夜晚的寒意袭来。皎洁的明月挂在正空,整片夜空漆黑一片,没有一颗星,只有那亮得发白的月色。枯坐了许久,她倦了。
“多久了?”她抬头问一直飘浮在半空中的鹤老。
“啊,三十四日。”器灵鹤老眼都没睁,苍老的声音回答师暄暄的提问。
“哦。知道了。”自白与飞回到秘境至此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说不急是假的,但焦急也没用,急也得等。数不清的年头都等过来了,再等多几天多几个月,又算得了什么。
元慎在信中提及天荒灯等丢失的神器,飞羽洛溪必定有她需要的信息。
月色多美好!就像当年,一样。
这个夜晚,她放任自己回忆。从不敢任由回忆这样四处乱窜,因为她害怕!
她怕,怕了思念的苦涩,怕了等待的煎熬。而此时她放任自己在这湖边、在这枯树底下、在这一片月色中,好好地回忆一把。
“姐!”光芒闪过,枯树之旁白与飞现身“多久了?”
“三十四日。”
“三十四日,还好。今日可是月圆夜了?”白与飞抬头看向夜空中一轮如银盘的皎月,自手中抛出一片同样洁白的羽毛。那片巨大的羽毛瞬间化作银色碎屑,在黑夜中犹如洒落星星点点“正是时候,走。”
叶谪仙绝望地看着最后一颗罗芽完全消融。
这不是办法!这绝对不是唯一的办法!
他的心很痛很痛,但他不能掉眼泪。望着梅树上正在沉睡的女子,叶谪仙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起。一股无力感油然布生。这种无力不是当年被老祖宗放逐时的无可奈何,是不知道希望在哪里,看不清方向的虚无感。
他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她的梅树灵根已死,这许多年,就凭着他不停地寻找灵草为她续命。当得知罗芽有救树灵于枯绝的效用时,他欣喜若狂。但当一颗又一颗罗芽不断地消融在梅树早已枯死的灵根脉络中时,他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掉。
“小仙”树上的女子轻轻唤道,也不知道是一直没有睡着,还是恰恰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