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望去,却是魏国公座下的公子开的口。便是红墙瓦上调笑我和白蕖的那个少年!
魏国公登时有些尴尬,连忙起身对后呵斥:“娘娘芳诞,你在这里胡说什么?”
遂忙对向皇帝作揖谢辞道:“犬子无礼,皇上,娘娘见笑。臣回府定当好生管教。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已微醺颓坐,玉山倾欹,见了只是摆摆手道:“无妨无妨,今日也算是家宴。卫卿不必太过拘礼,你让他说就是。”说罢抚掌拚笑,“来,诚逸啊,如何说舒姑娘琴技不佳?”
“回陛下的话。”卫诚逸朗声一笑,“是。舒姑娘将音一改,确实深得云仙清灵空婉之妙。然却失了本意。云中仙本是前朝陈若隐夫人的成名之曲。陈夫人作此曲时是游望南一带,见春光旖旎柔暖,是故聊抒欣喜之情。全曲韵律本该活跃略带激情。可姑娘的泛音在空冥之上,难道就没有觉得平空添生几分缠绵悱恻么?”
我不甘示弱地回道:“卫公子所言,臣女不敢苟同。”
“舒姑娘有何高见?”他负手而立,嘴边衔了一缕轻浅微笑,如清泉泻石,明月照松般柔暖。和方才墙头之上玩笑的模样迥异。
我依依行礼:“前人之曲如何如何,难道就不允许后人做丝毫改编么?二公子若是擅此行,不如改日来清雅堂小坐。只是如今贵妃娘娘辰宴,公子和在下也不好喧宾夺主了不是?”
他抿一抿嘴,作一揖道:“好。”这才端然坐下。
我暗暗松了口气,不由得暗自埋怨他。原本就不想太过点眼,奈何又生这些是非终于也是不能了。到底意难平!
正巧苏绫姑姑领着一列举杯奉盏的小宫女款款走近,浅声道:“皇上,新制的春茗。”
皇帝阖眼一应:“嗯。”
我和汤凝宛分别行礼退下,正要走向各自座位。
小银铃只顾低着头,跟着前头的赵嬷嬷端茶往前小步快趋,才到左侧我方才抚过的琴座,因未觉我移步的方向,端着茶就扑了上来,登时浅色而带几抹梅瓣随那玉瓷相击的“哐当”一声悉数泼洒在我的缎袍上,洇染开深深浅浅的几大朵繁花。
“啊!”我一惊,失声而呼,面对满衣湿热,一时坐立不是,难以应对。
她惊觉失手,忙慌张跪下,带了几分似有若无的哭腔求饶道:“姑娘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一时失手,还望姑娘宽宥!”
其余宫女一见此景,皆有些慌乱。皇帝不满地蹙眉:“这是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这些小事也做不好!还不快拖下去!”
皇后却疑道:“诶?皇上等等,这不是花房的小宫女么,很伶俐的丫头,自吕嬷嬷出事,花房来不及调人,妾指了她管事,在花房帮了赵嬷嬷不少忙。妾很喜欢她。”
皇帝来了兴趣,身子向前一倾问道:“哦?既是花房的丫头,为什么会跟随苏绫来奉茶?”
苏绫笑着一福身:“回皇上,奴婢去花房交代赵嬷嬷孟贵妃芳诞所用的梅花,正巧这丫头听见了,说用梅花瓣,松针入茶最是清口,宜雪水烹制,解酒最佳。奴婢私心想着诸位小主,王爷今夜为贺贵妃,必定少不了饮酒,就私自做主以此代替醒酒汤,也很是清雅。”
她突然引着众婢跪下:“奴婢自作主张,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不怒反笑:“小小花房宫女,竟懂得这些。”
银铃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回皇上,奴婢父亲生前是做茶叶生意的,所以奴婢略知一些。”
白蕖“呀”一声,喜笑着冲我道:“姐姐,这茶的配置竟和姐姐新制的手艺相似呢!”
我忙回头一嗔:“皇上在呢,说话也不拘着些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