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明阳从四海镖局出来,看见莫师傅的店还没关,莫师傅也看到他,招呼道:“乐师,过来小坐?”
殷明阳应声过去问道:“莫师傅,平日里早就关门了,今日怎得这么晚?”
莫师傅忙请殷明阳进去:“平日里一早就犯困,今日不知怎的精神,不想去睡,所以晚些回去,乐师请坐。”把刚起好的热水,泡上茶给殷明阳倒上,“我见乐师来时脸色不似往常轻松,从镖局出来愈发沉重了,不知是不是与这城中流言有关?哎,我这年纪大了,嘴巴就碎了,若是话多,乐师勿怪。”
殷明阳道:“岂敢,谢莫师傅关心,最近确实有些难事。”
莫师傅自己也倒了杯茶:“乐师啊,老朽来这洛阳也有些年头,平日里也就是靠着给人修修补补的过活。乐师时常与我一些活做,给的钱比别人多,老朽心中感激。”
殷明阳道:“莫师傅不要多想,您的手艺,值得这个价钱。”
莫师傅道:“嗨,这有什么手艺,只不过做的多了,比旁人熟练些。乐师有心帮助穷苦之人,又不显露声色,不愧读圣贤书,行君子道。这么多年也不曾与乐师做过什么事,心中惭愧,今日有几句话想对乐师大人说。”
殷明阳手打一礼:“愿听教诲。”
莫师傅一摆手道:“不敢说教,确是老朽肺腑之言。乐师宅心仁厚,一心与人为善,然而乱世求生,还需机巧百变。老朽虽然没做过什么大事,但活到这么岁数,见的多了,所幸观人不差。乐师出身名门,饱读诗书,博学多才,待人谦逊有礼,多有善行。非我夸赞,识得乐师之人皆如是说。然依老朽所见,乐师虽待人温和,却时而目光锐利,不怒而威;处世随意,却胸有宏图,意志刚强;看似心不在焉,却能洞察细微,果敢决绝。若非乱世,必是出将入相之才。而乐师心有何难,甘愿平庸,旁人不得而知。”
殷明阳:“莫师傅谬赞了,殷某无能,眼前之困,尚不能解。”
莫师傅道:“我要说的正式眼下之事。乐师天授聪慧,眼光之远,人不能及。乐师之困,不在于不知不明,而在于不愿,不忍,不决,不断。若乐师能收起仁慈,狠下心来,当机立决,先制人于不能发,出手便震敌于四野,杀伐果断,绝不留情,这些跳梁小丑当下便烟消云散。”
殷明阳听完站起身来,深施一礼道:“莫师傅高人,恕殷某有眼无珠,晚辈今日受教了。”
莫师傅干忙扶起:“老朽愧不敢当,我的话乐师听到了,还需做的到,否则今日就当白说了,我这有一样东西送你,你来看。”莫师傅进去拿了一个像半张琴样子的盒子,比平日的琴要小一号,“我上次见你那琴两端可以开口,不知何用,便做了这个,藏有机关短弩十二支,可以套进你那琴内,触发机关,可杀人于百步之内。听闻二公子善于此道,我多年不摸此道,也不知能否过二公子的眼。”
殷明阳接过盒子拜道:“莫师傅前辈高人,在下不言谢,若得平安,改日再受前辈教诲。”
莫师傅看着殷明阳离去,嘴中默默念道:“只愿你听我所言。”然后收拾东西,准备关门。
殷明阳回家便去找明月。听见西院采薇在说话:“二叔,你真厉害,这弹弓真好玩,可以打这么远啊。”
殷明月道:“这不是弹弓,这叫弹弩,泥丸,铁弹,短箭都可以用,不过你要小心点,别打人啊。”
殷明阳刚进来,就见采薇在拨弄石桌上的瓷瓶,“二叔,你这是什么啊,是药吗,什么味道,好怪啊。”
殷明月喝了一声:“快放下,小孩不要碰这个,沾上这个会变成丑八怪的。”吓得采薇赶紧放下,往后一退,看见爹爹进来,忙叫道:“爹,你快看,这是二叔给我做的弹弓,可厉害了,你看。”说着往弩的竹筒中放了一颗泥丸,对着一株竹子打了过去,啪的一声,泥丸粉碎,竹子也被打破一个洞。
殷明月从一旁地上站起来道:”跟你说了,这不是弹弓,是弹弩。”
殷明阳过了看了看,这东西果然精巧,两只手那么大,成一弩状,箭槽是一根细竹管,两侧破开,可以滑过弩弦,放铁丸之类的不会滑出来。提醒采薇道:“记得二叔说的,这东西危险,不要随便对着人玩。天也晚了,你快回去睡觉,不然你娘又要骂你了。”说着让芊儿带采薇回去。采薇撅着嘴,不情愿的地走了。
殷明阳看看桌上的瓶子,又看看一边地上石盘里的粉末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殷明月从一旁袋子里取出一把短箭,小心的把箭头放在瓶子里浸润,一支支摆在桌子上的油纸上晾:“这是我配的毒药,此毒见血处,不用一柱香,神仙难救。”弄完之后在一旁洗了洗手,“我觉得吧,功夫虽然要练,但一时半会也顶不了什么用,弄些厉害玩意,以备不测。你也拿一些,涂在剑上,再与他们交手,中剑必亡。”
殷明阳拿起瓶子来晃了晃,里面是些青乌色的液体,略有粘性,闻起来有点草药的苦味,还有略微腥气。
殷明月道:“是箭毒,水毒和白眉调在一起的。我已经加了去味的东西,还是有味道,我不在家,藏的东西都被你们扔光了,只能配出这些了。”
殷明阳把瓶子放在桌上:“张不凡放出来了,应是张大人同意的,刘静山也快回来了,最快今晚就到。这两日就会有动作,你四哥说你在洛阳留不得。李罕之黄河两岸屯兵,袭扰孟津,贞臣的意思让你趁乱随李罕之退兵逃走。”
殷明月瞧瞧大哥:“我若跟李罕之走,说不定我会先毒死他,就坑了敬思大哥了。我即便是走,也绝不借他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