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大开,风披着白色窗纱跳起轻快的舞步,阳光化就的金色香水将整个房间笼罩,暖洋洋到会令警觉的猫儿也不由自主地打起盹。
这里是魔法行会内部,专属于格蕾娜的别馆,预备用来招待客人过夜的房间,以白色为基调,只放有一张床,一个小小的床头柜,再没有别的家具。
一眼看去,这里朴素到可以被称为简陋的地步,窗明几亮到找不出任何生物居住过的痕迹,甚至包括无孔不入的蚂蚁和蜘蛛。
大概屋主人并没有想要招待客人留宿的意愿
看过这个房间的人,大概都会这么想吧。
只是此刻,在房中唯一的一张床上,正躺着一个人。双眼轻合,面色如纸,纤长的睫毛没有丝毫颤动,银色的长发如流雪一样散落在枕头上,有些甚至垂落了床边。
一只手缓缓将佩在腰侧的利刃抽出,金属摩擦时的动静,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银光在屋中央一闪而过,发出破空之音,那是一把看起来锋利无比,也普通无比的长剑。
礼剑被收进从米歇尔身上解下来的,它原来的剑鞘中,然后放到了柜子上。
“格蕾娜阁下,为什么米歇尔大人还没有醒过来。”
迪瑟斯的目光没有从那安静似石像一般的面容上移开,口中却向着墙边一袭黑袍、如同随时都在准备参加葬礼似的女子发问。
“你应该注意到了吧。”
没有回答迪瑟斯的问题,格蕾娜提起了另一件事。
“米歇尔体内的魔力,几乎已经耗尽了。”
目光落在仿佛因为贪恋梦境,而迟迟不肯醒来的那位大人身上,迪瑟斯沉默着。
格蕾娜拿出被她握在手心的,两颗就像有鲜血在里面涌动的晶球。手指稍稍用力便轻而易举地捏碎,泛着金色的红烟逃了出来,被风一吹就四散而去。
“假死和沉睡的叠加,简单却行之有效,尤其是对于如今比普通人还要脆弱的米歇尔来说。”
大部分魔法,效果都是固定的,只有少部分魔法因为法阵太过简单,反会受到对方自身所具有魔力的影响,导致效果产生波动。
假死和沉睡,正好就是属于这种类型的魔法。施法者自身拥有的魔力,越弱于生效对象,那么魔法的效果越差,反之,则越有效。
而当这两个魔法的生效对象,是一个体内几乎不存在任何魔力的人呢?
带着铿锵之音的脚步,在经过格蕾娜面前时停下,迪瑟斯抚着自己腰侧空荡荡的剑鞘,不知是开口询问,还是低声叹息。
“如果魔力耗尽……是不是就会……”
死
这是个无法说出口的字眼,没有人期待着它的降临,更不要说降临在自己朋友、亲人、甚至爱人身上。
不过迪瑟斯没有继续,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闭嘴,是由于某个女人突然用磨尖的法杖底部,顶在自己的下颌处。
显然对方并没有因为他的停下而到此为止,反而又将法杖举高了几分,锋利的尖端已经刺入了皮肉,艳丽的液体顺着银白色的杖身蜿蜒而下,像极了斑斓的细小毒蛇。
“你应该庆幸,我知道你深爱着米歇尔,不然,现在就不会只是流点血这么简单。”
迪瑟斯没有因格蕾娜的行为感到惧怕或者愤怒,下颌处那点小小的刺伤,对于亚人来说更是眨眼就可以恢复。只是他此刻的内心却十分沉重,因为正是由于对方那种过激的反应,才让迪瑟斯确信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那种隐约猜测。
“我不会做出任何会伤害,或者可能伤害到米歇尔大人的事。”
这个承诺的对象仅限于米歇尔,这点迪瑟斯即便没有言明,格蕾娜也懂,不过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这样就够了。
“希望你不会愚蠢到让我动用失忆,或者某些不言的魔法。”
不言魔法,即某些不可轻易说出名字的魔法,如即死、蚀骨、疯狂。为何称之为不言,因为言之既有罪。
随手一挥,杖身上的鲜血便甩落满地,血迹瞬间又因房间内附加的无垢魔法而消失。
格蕾娜将法杖收入袍中,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显然并不希望迪瑟斯继续留在这个房间里。
直到听不见那个为了表示自己离开,而刻意加重的脚步声,格蕾娜身上的气势才一扫而空,又回到了平常毫无存在感的状态。
宽大到边缘的阴影能覆盖住整张面容的尖顶法师帽,如烟雾般散去,暴露在阳光下的格蕾娜,拥有一张和床上之人相比毫不逊色,同样美艳得不可方物的面容。
和米歇尔,还有如今被称为圣王女的卡琳娜不同,格蕾娜是名副其实的夜精灵那头即便是在灿烂到让人无法直视的阳光下,也依旧晦涩到仿佛所有光芒都被时间腐蚀掉的暗金色长发,正是不容置疑的证据。
只是格蕾娜鲜少进入人群视线,非得本人出现的场合,她也总是穿着这一身叫人分辨不出里面到底是男是女的法袍,加上世人只知道夜精灵长寿,便错以为米歇尔就是罕见的夜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