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潇潇细雨滴落人间,枯坟遍野,尽显一片寥寂之色。
坟前细雨绵绵,殿内灯火通明;骤亮的灯光下伫立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高大身影正是白如玉,矮小身影自是那位小师弟;此刻那两道身影正望着那一片泛红的池水怔怔出神。
骤然间,小师弟指着池中一黑一白两条细长的生物,对着白如玉“阿巴,阿巴“说个不停,神色间竟是激动与着急。
对于这个自小便跟随自己一起生活的小师弟,白如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小师弟是想告诉自己:出冢前他还曾喂食过那两条“虬龙“,如今竟然都死了,他感到十分伤心;同样,那少年在他离开的时候还躺在那棺材之上,现在竟然消失不见;这一池鲜红的血水和那少年的消失是否有关,他都不得而知;对于师兄所交待之事未能完成,他感到心怀愧疚。
看着这个自小便无法开口说话的小师弟,白如玉心中徒然升起一丝怜惜之情,随即伸出一只细如纤葱的玉手,朝着对方的头顶轻轻揉弄,像极了一个父亲对于自家孩子关爱宠溺的模样。
白如玉心中明白这份关怀与信任对于身陷残疾的小师弟而言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何况殿内所发生的一切已然超乎想象,一时间他无法全然推测出池边所发生的事情;只是那两条罕见的“虬龙“乃出自北海雪巅极地之处,已有千年道行,近乎成妖;近年来更是脱胎换骨,体若金石,骨若铁甲;即使是自己恐怕也难伤其分毫。
如今这一黑一白俱死在这血池当中,唯一的可能便是中毒,中的是少年的毒;满池的血色和破旧的青衫,都足以说明少年曾经来过池中与两条“蛟龙“发生过激烈的搏斗。
只是那少年如今去了哪里?一个毫无武功根基的少年怎么可能独自走出这内殿?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少年已与那两条“蛟龙“同归于尽,黑白双蛟食肉腐骨的本事自己曾经是见识过的;若真如此,只可怜了那少年郎,本已病入膏肓,死前还要遭受这般苦楚。
原本还思忖着师尊是否会破例为他开放冢中圣地“洗髓池“,如今怕是一厢情愿也无济于事了。
一直被师兄摸着脑袋的小师弟,倏然抬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白如玉神色间的变化,眼见师兄原本泰然自若的脸上浮现出一股莫名的忧愁,他轻轻扯了扯白如玉腰间的玉带,口中嘟囔着,手指在空中不停地比划。
沉浸在思考中的白如玉看到自己的小师弟此般模样,忽觉有趣,不觉莞尔一笑,笑声中带着一丝欣慰,一份怡然自得的满足感。
原本打算安慰他的,现在反倒安慰起自己来了;白如玉心中明白这些年自己对小师弟严厉的有些过分,致使他对自己这个大师兄一直以来都心存敬畏之心,冥冥之中似将彼此隔上一层无形的枷锁。
如今看着小师弟渐渐打开心扉,学会关心人了;白如玉温言以对:“黑子,师兄明白你的心意,水脏了可以换,人死了,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至于小黑小白也一并葬了吧,记得挑个好地方,来年我也好去上柱香。”
绰号黑子的小师弟看着一脸温色的大师兄,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笑容,那笑容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偷吃了蜂蜜的小老头。
“去吧!”黑子不再犹豫,快步走到池边,走进一潭血水的池中。
人有毒,血水有毒,但黑子无惧;这世间所有的毒仿佛都与黑子绝缘,从小他便对毒有着特殊的免疫力。
白如玉知道这些,所以他才会放心黑子独自呆在少年的身边,因为没有任何威胁。
当黑子打捞起黑白双蛟和一堆破旧衣服的时候,神色还是十分伤感的;在黑子的心中,双蛟已犹如半个家人,而那无辜的少年,这几日的陪伴,多少也已住进心中。
多少年后,当黑子告诉苏小鱼曾经帮他立过墓碑,那一刻,苏小鱼潸然泪下。
.......
黑夜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黎明的过程;孤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惧怕孤独。
一双手一个人一盏灯;黑暗中一个影子正在追逐光明的路上砥砺前行。
路很长,很遥远,遥远到仿佛每日光明就在眼前却始终无法触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