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奇没说话,盯着手里的酒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远和李永奇交情不深,只做过一年的同学,睡过一年的上下铺。他高考失利背着行囊外出打工,再回来时才听人提起过李永奇又复读了一年,还是没考上。
李永奇家里还带着一长串的拖油瓶,是徽省还要靠下的农村,哪怕父母一心望子成龙,也承受不了一个能忙农活的青壮年连续上了八年高中。后来也就没上了,回家种田。
忘了哪一年再看见他,三十多岁的人老的已经不像样,孩子都已经八九岁,晒的黑漆漆,带着鼻涕。再一问,最后一年高考后就结了婚,第二年孩子就出生了,后来一连串又生了三个——再加上计生的罚款,家里已经不堪重负。
那次陆远请了他喝了一顿酒,酒后李永奇哭的不成样子,酒局散了后,李永奇还是继续回去种地。最后一次听见消息时,就是他开拖拉机过田埂,车翻了,压断了腿。
后来有人说,如果李永奇不是一个劲的上学,会不会有另外一种人生?
谁也答不上来,再说也不过是马后炮,因为这世间压根就没有如果。
“陆、陆远,你说真的?不上学也能活?”李永奇突然抬起头,让沉浸在回忆中的陆远被拉了回来。
读了十几年书,突然前路被封了,正迷茫着,突然有人告诉你,这条路走不通,还有另外一条路能走。
这让他心里又多了一线希望。
陆远点了点头,“路是人走的,三百六十行,总有一条适合自己。话,我就搁这,你自己记着。活人不会被尿憋死,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说。”
说完,拽着还想打岔的陈雨诗,付了钱,出了饭店。
等出来后,陈雨诗再也憋不住了,“陆远,哪有你这么劝人的?他要真想不开,辍学了怎么办?早知道我就不带你来了。”
陆远点着烟,叹了口气,心道你真是白天不懂夜的黑,学霸不明白学渣的苦。
“我问你,假如李永奇今年再考不上,怎么办?”不等陈雨诗回答,陆远又说道:“他再复读一年,还考不上怎么办?你是双职工家的孩子,不知道这种农村里供养一个孩子上学多费劲,一年年考不上,又得顶着多大压力。”
陆远自问自答,“再上个两年学,彻底死了心再回去种田?如果那样,还不如现在就回去。如果他能想通,不一门心思的读死书,说不定也能够走出一条阳关大道。”
路向来都是自己走的,走不出来怎么办,只能换条路。如果一门心思非得去撞个头破血流,谁也救不了你。
不是说读书不对,只是李永奇已经魔障了。和后来那些想方设法要红,要火的网红,几乎没什么区别。你只能给他往其它路上去引。
陈雨诗憋了半天,这才回了句:“说不定你是对的。”
陆远得意的摇头晃脑。男人嘛,或许不吃恭维拍马那套,能通过辩驳让女人低头认错,那才算真本事,尤其还是陈雨诗这样的。
想想又蛋疼,他这喜欢争辩的老毛病是改不了。要是再往后推十多年出生,恐怕就是命中注定的单身狗了。
“那如果李永奇不上学了,那他该干什么?”
“我也不清楚……”陆远挠了挠头,关键他自己的事情还没着落,要是有的话,倒是可以指派给李永奇来干,这种一根筋,又吃苦耐劳类型的员工未必会得老板喜欢,但绝对是不能少的角色。
日后真有那么一天,倒是可以把李永奇搞过来。不过该干什么呢,跑市场?开渠道?他没薛斌那灵活劲,说不定三言两语就得和别人闹翻了。
不过作为睡了一年的上下铺兄弟,他怎么说也得拉一把不是。
可如果李永奇想不通,还跑回去上学,那他就没辙了。只能说李永奇是命中注定,谁也救不了。毕竟这人还是得自救,救急不救穷也是这个理。
“你盯着我干什么?”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陈雨诗直溜溜的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