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越听着刘虔这了无生趣的悲怆哀鸣,沉甸甸的心头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忧伤之感,他既哀伤于一个望子成龙而最终希望破灭的父亲绝望的心声,也哀伤于自己竟好死不死地穿到了这么一个足以令人精神崩溃的破落时代。
算算时间,当下是元康六年,距离元康元年贾太后秘密联络楚王司马玮,一举将辅政的杨骏打落台下,诛灭三族,揭开八王之乱的序幕至今已历近五年。五年来,虽是晋惠帝在位,但实质上朝中却是贾太后把持权柄、擅行威福,好在她还能任用名士张华、世族裴頠等人为肱骨大臣,因此,除了新晋的贾氏贵戚跳梁于朝堂之外,国内上下还算得上是晏清平静。
但是,史上臭名昭著的八王之乱并没有在这表面上缓和的情势下得以消弭,反而将在未来的三年之后演变得越来越惨烈,那即将到来的混乱,将比五年前规模更大,参与的宗王更多,造成的后果更恶劣:随后永嘉之乱,五胡乱华,十六国交相更迭,胡人跃马中原,九州秩序崩溃,所有的人都被推进了动乱的深渊,华夏民族由此陷入了长达近三百年的无尽的黑暗之中。
而此时的并州,尤其是刘越现在处身的西河国附近,西晋王朝第一个异族掘墓人、永嘉之乱的罪魁祸首匈奴五部族及附于他们的杂胡,此刻就主要盘踞在这里,他们奉左国城为单于王庭,在时任五部大都督的刘渊统领之下,正像一群嗜血的饿狼一般,死死地盯着西晋王朝这个渐见腐烂的巨人。
际遇之奇妙和残酷莫过于此,刘越郁郁地想道:自己虽延续了宿主的生命,就不得不接受宿主将要面对的环境,哪怕这个环境将会是极其的令人难以承受。但是没办法,这就是命运。
自己毕竟是穿越者,命运给了自己将要面对的劫难,同时也赋予了自己远超当世人的洞察和先机,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起这种优势,远比去哀叹未来的可怕更有意义。
大凡穿越者,大多是造化之精粹,宇宙之共主,他们挟雷霆之威而降,左手工业帝国,右手无敌系统,登高一呼,天下响应;虎躯一震,万国来朝。英雄豪杰见了,双膝跪地高呼明公;妇人女子见了,脱衣解带誓死相从,可谓是牛B得一塌糊涂。
只是这等美妙的事情只怕是要跟自己无缘了,刘越苦笑着暗自忖度道:在这个靠九品中正制裁定贵贱的时代,唯有豪门大族、宗室皇亲才是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寒门庶族就算有天纵之才不过是供人驱使的鹰**仆,就算有一两个祖坟上冒了青烟的能混个登堂入室,也终究是掌权者用来平衡各方利益的棋子而已。
自己这具身体虽稍通文武,却终究是亡国余人、闲散门第,这时候要是没受文鸯之事牵连,在洛阳还能勉强算个贵族之后,但此刻论起身价来,并不比下三品的寒门庶族高级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