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沉默了。
星际海盗们总是满嘴瞎话,出尔反尔,背信弃义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但此刻,她一点也不怀疑阿尔兰德斯在骗她。
不是没必要,也不是没兴趣。
只是不敢罢了。
阿尔兰德斯只是个传话筒。若那传话筒竟学会了说话,那也就到了它该报废的时候。
往大里说,整个德雷卡联盟也不过是个传话筒。虽然它是第三象限最大最强的犯罪团伙,但此时,它也只是那可拉尔家族的工具罢了。
他们说的话,就是家族要和她说的话。
“委托人给了我们一个时间。”见安娜不说话,阿尔兰德斯掏出一个怀表扔给了她,“他已经等了你十五年,就算是爱尔达人,他的耐心也该被磨光了。看吧,没有几分钟了,很快就要到了”
阿尔兰德斯的身体扭曲起来,仿佛浑身都在瘙痒,又好像欲望被激情点燃,那张巨口开开合合,不断舔舐着正在流下的口水。
“他说,只要你不给我们回复,他就不想再见到你不想再见到完整的你了他说,即使只有一个脑袋也没关系,他可以好好地供养起来你至少还有六千年的寿命,可以永远地永远地陈列在地下室里”
“只有脑袋哈哈哈哈他真是个善人,大善人真能理解阿尔兰德斯的痛苦”
“那么”
阿尔兰德斯接近了。十几条手臂合力把安娜从地上拽了起来,就是拽起一个破破烂烂的大号洋娃娃。
现在她明白阿尔兰德斯为什么需要这么多手臂了,纯粹就是方便他吃人用的。
安娜已经疲惫至极了,根本无力反抗。可是,阿尔兰德斯仍然不肯放松,他的每一条手臂都派上了用场,紧紧地抓住了安娜全身上下每一个关键位置,让她完全动弹不得。至于那些还未登场的肢体,则都在摩拳擦掌字面意义上的摩拳擦掌,为的是把末端锋利的剃刀摩擦得更加闪亮,呆会削起来骨肉更快。
“你的回答是?”
这句话不是电子合成。
丝拜德族没有声带,因为它们的母星上天天雷暴,说话也听不见。
但是他们有牙。很多牙。一层一层的,鳞次栉比的,结构分明的,无限再生的牙。
他们可以通过摩擦牙齿,发出近似语言的声音。
只有少部分丝拜德人会这项罕见的技能。因为它实在太鸡肋了,对方必须站得足够近才能听到,没有人会愿意站在一张可以吃掉自己的巨口面前,分辨那恐怖的磨牙声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就像用指甲摩擦黑板,然后试图通过用力的大小和摩擦的方向,来说一句一样。
但安娜可以。
她见过这种说话方式。
阿尔兰德斯的巨口离得更近了,也张得更大了。
安娜感到浑身上下一阵紧绷,生理性的恶心差点让她吐了出来。
阿尔兰德斯的嘴里还有残渣。他没吃干净。
是人。
是人的残垣断壁。是人的分崩离析。
漂浮在他那腐臭的口水里,随着磨牙一起溅射到安娜脸上。
“你的回答是?”
“我再确认一遍。”安娜强行稳住了心智,“我跟你们走,一切安好。你们不会炸掉这颗星球,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对。”阿尔兰德斯的嘴咧开了。他在笑。
“我不跟你们走,你们就炸掉这颗星球,再把我吃了,做成头雕送给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