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庄东(三)
天残甚是得意,笑道:“凌教主何必明知故问,装疯卖傻呢?凌教主前些日子于潮州得宝图一张,世人皆知,何不拿出来让本庄开开眼呢?”
天残之言,海秦在梁上听得清清楚楚。心想,凌雪教主于潮州得了一图之事,寺庙的和尚不会出外妄言,凌雪教众守口如瓶,那天残消息如此灵通,不知从何得知?若是一般江湖传言,从潮州到郴州,山高路远,决不会于我们先到郴州。如此忖来,定有当日在场的教中之人事先向天残暗通消息。可是,这暗通之人会是谁呢?
正自思虑之间,只听得凌雪教主回道:“庄主抬举老身了,我并不知庄主所谓宝图是何,如何借你过目?”
天残哼笑一声,言道:“看来教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凌雪教主苦笑一声,面若无辜,言道:“庄主切勿信口开河,三人成虎,庄主不知从何晓知我得了什么宝图?可有佐证?”
天残摇了摇头,似为不屑点破凌雪教主谎言但又不得不为之,朗声说道:“我有证人在场,凌教主可敢当面对证?”
凌雪教主心想,纵使你知我得了宝图,但当日在场之人,不是寺庙和尚,便是我手下教众。寺庙和尚远在千里,无涉世俗,决不会向天残泄露此中消息;我教弟子,悉数在此,并无任何勾连天残之迹象。如此推测,传与天残消息之人,当日决不在场亲眼目睹,料是于寺庙中偶得消息之好事者空穴来风传了出去。嗯,这就是了,不管是谁,料定当日并无亲见我得宝图,我一会再矢口否认,看他能奈我何。
想到此处,凌雪教主心下略定,好似胸有成竹,言道:“如此甚好,烦请庄主传他上前与我对证。”
天残大喜,连道三声:“好,好,好,凌教主真乃爽利之人!”
说罢,天残单目一睁,对着堂下大声喝道:“好弟子,你且现身吧!”
这时,大堂之上鸦默雀静,众人目光游历,四处找寻对证之人。
海秦心想,听天残口气,为证之人是其弟子,不知站于何处,好奇之下,目光不由顺着堂下两侧站立的山庄弟子一一篦看。
只见堂中左侧座位上站起一人,阔步朝天残走去。
众人尤其是凌雪教众骇惊不小,心想,怎会是他?决无道理啊!
原来,那现身之人竟是宋老鬼!
此际,宋老鬼趾高气扬,漠然无视众人,全然没有平日在凌雪教颌首低眉之态。他走至天残跟前,拱手言道:“师父有请了。”
犹如风云突变,海秦万万没有料到,宋老鬼竟是天残的弟子!依此说来,凌雪教主得图之消息定是宋老鬼传了出去。想到此处,海秦感慨一声,暗道,凌雪教主啊凌雪教主,你自恃执教有成,却不料在你淫威之下,前有胡老贼,今有宋老鬼,皆背叛于你,成为他人之奸细,你有如此教众,着实可怜。
凌雪教主看着宋老鬼,犹似见了怪物般不可思议,楞了一会,方才回神,她脸色苍白,杏眼圆睁,双目如剑,直刺宋老鬼。
宋老鬼被凌雪教主凶光震慑,吓得后退几步,方才站住。他整了整衣衫,强作镇定,心道,自今日起,我再也不用看她的眉高眼低行事,何惧她之淫威?想到此际,宋老鬼不由伸了伸脖颈,双手撑腰,自鸣得意起来。
其实,宋老鬼虽表象平静,但只有他内心知道,多年在凌雪教主颐指气使之下,恐惧之心哪能即可便逝?即便此刻有天残为其加持,宋老鬼想起昔日凌雪教主除奸之狠,不由恂然,情不自禁之下,双腿颤颤有抖。
天残见此,知宋老鬼犹在惧怕凌雪教主,于是上前,拉住宋老鬼左手,壮胆言道:“你不用怕,一切有为师做主。”
宋老鬼听天残如此说话,又见龙泉山庄布置森严,凌雪教众一时恐难遁逃,心想,到了此种地步,我已没了后路,索性只能赌上一赌,将身家性命交与天残了。思虑停当,宋老鬼胆子一大,双目一抬,学着凌雪教主怒视自己的模样,也直愣愣盯着凌雪教主。
天残见宋老鬼与凌雪教主针锋相对,始觉心慰,返至座位坐下。
凌雪教主心想,我方才打定主意,只要来了无关紧要之人证,我一概否认得图之事,可如今这为证之人竟是我昔日手下,一路之上,我之经历,他皆亲见,叫我如何否认。
正思虑间,听得天残说道:“好弟子,你且说说潮州开元寺之事与众人听听。”
宋老鬼得话,自大言道:“其中经历巨细,我无意累赘,我只想重申一句:在潮州开元寺,凌教主确是得了一张宝图。”
天残得意地看了凌雪教主一眼,问道:“凌雪主,宋老鬼所言,可是属实?”
凌雪教主并无理会天残之言,强压怒火,责道:“宋老鬼,我竟错看了你,你藏得好深呐。”
宋老鬼哼道:“在你横威之下,你从未正眼瞧我,何谈错看?”
凌雪教主骂道:“你倒有些自知之明。在我眼里,你连一条狗都不是。”
宋老鬼不为凌雪教主羞辱之言所恼,回道:“是狗非狗,你高兴怎么说都好,我无所谓。”
凌雪教主本想,在她辱骂之下,宋老鬼必会言词相讥,不料宋老鬼竟毫不在乎。凌雪教主犹如自己一记拳头打至风中,无了着力之处,一时心里空空。
天残此刻揶揄言道:“凌教主身为一教之主,言语怎可如此粗鄙?宋老鬼虽不为你所重用,可在我龙泉山庄看来,却是如获至宝。”
凌雪教主转目看着天残,哦道:“宋老鬼是何时加入山庄的?”
天残笑得天真烂漫,如同顽童之状,甚是忘形,言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的得意弟子宋老鬼早已于六年前弃暗投明了。”
凌雪教主回目宋老鬼,脸色似有难堪,问道:“我平日待你颇厚,还升了你做堂主,你却为何忘恩负义,行此叛逆之事?”
宋老鬼见凌雪教主如此诘问,气愤不已,骂道:“哼,亏你说什么器重于我?当真不知自丑!我自小熟读圣贤之书,期许考个功名,光宗耀祖。不料天不助我,仕途不遂,被逼无奈之下,为了糊口,这才委身于凌雪教。饶是如此,我也不敢懈怠,终日为你之事,兢兢业业,以图得到擢升。可是,我学富五车,已届不惑,才得了一个区区堂主之位,这你是你所言说的对我颇厚?”
凌雪教主言道:“这就是你叛离我的原委?”
宋老鬼呸声言道:“你不仁,我不义,何谈叛离一说?至于我加入龙泉山庄的缘由嘛,不全是得不到重用,尚有其他因由,这里不便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