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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打斗(上)

二十年后。

苍白的脸,漆黑的针。脸为何苍白?针为何漆黑?脸白是因为心力憔悴,针黑是因为饮血过深。这张脸曾经温存过红颜,这根针曾经对敌人牛刀初试。在这样一个初冬的黄昏,一个残阳堪血的薄暮,这张脸、这根针出现在陕西富平县的张桥镇。

富平,古称频阳,地处关中八百里秦川北缘,因取“富庶太平”之意而得名。轩辕黄帝曾采首阳之铜铸鼎于治内荆山之巅,大禹治理天下后也曾浇铸九鼎于此,故富平享有“关中名邑”的美誉。其地南接临潼,东临蒲城,西北毗连耀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为战国秦之名将王翦故园。

那张桥镇位于富平县城东南,时为富平八大名镇之一,以张姓聚居于此筑有石桥而得名。一鸡鸣四县,为南下西安、北上平阳之交通冲要,沃野千里,商贾通畅,民风淳朴。但此刻的张桥镇街道,商户门闩、行人遁形、草木萧敝,死一般的寂静。

海秦就这样呆呆地立于张桥镇十字路口,直至皓月当空。他仿佛如泥塑一般,一动不动。他已经饿了三天,但他不想吃,他已经两晚没睡,但他不想睡,他只是在等一个人,一个他期许已久的人。寥落冷傲的外表下面,他心中涌起无数往事,想起了死于他针下的对手、因他而死的无辜红颜。该死的、不该忘的,萦绕心头,挥之不去。心中就这样纠结着,他的嘴角微微蠕动一下,他每次动情都会这样。蓦地,一把童声从天际传来,虽然声音是童声,但那童声仿若来自于幽冥地府,交杂着无尽的诅咒和哀怨。

“在你临死之前,我想看看你那根针,可以吗?”童声说道。

海秦扬起苍白的脸,面无表情地道:“做人要讲礼仪。”

“哦,愿闻其详”,那童声奇道。

“你打搅我思虑了,你理当致歉。”海秦面不改色道。

“哈哈哈,我倒不觉得我打搅了你。如果是,那又怎么样呢?”童声笑道。那声音笑得十分肆意,一点也不矜持。

海秦没有理会那把童声,他的思绪继续神游于江海之上。他深知大敌当前不容心旌摇曳,但他却无法把持自己。他的心里,泉涌出十年前那段凄婉的旧事:

十年前,海秦还是十五六岁少年之时,虽学艺未精,在江湖上还是无名之辈,但嫉恶如仇、替天行道之义不遑多让于成名大侠。那一年的腊月三十,他奉师命去保定府取一个江湖败类的首级,这是他第一次行走江湖,难免心生忐忑,加之那败类之前与自己颇有交往,海秦一直心有犹豫,欲若不去,但师父难违,他迫不得已。

说起那败类,其实那人是海秦的同门师弟,与海秦同在临潼师门之下半年有余。他俩平日十分交好,常常在习武之际,纵论天下大事,当真惬意。那贼比海秦年长五岁,便已晓通天文历法之事,海秦如今些许察观日月之巧,皆为其所授。那贼平日皮相温恂,入师门前实为江洋大盗,各地犯案无数,官府重金缉拿,他为躲避官府追究,化名张通,寄寓师门,深居简出,师门中人都不知其底细。某日,那贼与师父外出,碰巧被官府的捕快认出,他情急之下打伤捕快逃遁。官府以为海秦师父窝匿大盗,怪罪不已。好在师父与当地知县交往颇深,于是官府不再追究师父窝藏要犯之责,可海秦师父自觉为佞人所蒙蔽,颜面无存,于是派海秦前去追杀,一雪前耻。始到那时,师父与海秦才知那贼的真名为葛天。

海秦到了保定之后,日夜查访,终于寻得葛天的踪迹。几招过后,便制住了他,准备谨遵师言,当即处死那贼。葛天见海秦要杀了他,不断好言相求,海秦毕竟年少,不经世事,经不起他可怜之状,于是应他与自己一同回去拜见师父权衡。海秦念及葛天与他往昔交情,并未捆缚于他,谁承想返回途中,刚走出几里,葛天趁海秦不备,一剑刺中海秦,海秦重伤之下,无力制他。哪料此贼竟恩将仇报,反欲置海秦于死地,好在海秦驾之马脚力极好,带着他仓皇逃离,历经千艰万难,终于甩脱了葛天的追杀,终归因体力不支,昏死在保定城东十里刘家庄。

“小姐、小姐,公子醒了。”

当海秦醒来时,他听到了非常苍老的声音这样喊叫,他努力坐了起来。惺忪之际,发觉自己置身一张床上,身盖枣色绸被,眼前出现了一名老妪,那老妪约摸六旬左右,身着绛色连襟冬衣,伛偻着腰,眼皮低垂,脸如橘皮一般縠皱。四目相对,令海秦称奇的是她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寒气,又夹杂着二八少女的懵懂纯真,而霎时这种神情又消弥于无形。

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正在熏香的椒房,房间布设极尽奢华之能事,一桌一椅一杯一盏,无不显示着这是一家官宦人家的小姐闺房。凭海秦在香料上的造诣,他闻得出此熏香的材料十分讲究,香料应来自藏地圣湖纳木错湖畔的并蒂雪莲果,那并蒂雪莲一株十年才开一次花,开花之后十年才结一次果,而且一次只能结一个果子,果子再有十年才能成熟。因此以此香料调制的熏香十分名贵,一般只出现在王公贵族家中。那么这户人家究竟什么来头?怎么会用如此名贵的熏香?

正思忖着,从房子外间进来一位白衣少女。那少女向那老妪点了点头,叫了声“容妈妈”后走到海秦的床边坐下。海秦看着那少女,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顿生羞涩与菲薄之情,这种感受他以前从未有过。只见那少女豆蔻年华,眉似柳叶、眼澈碧水、脸若鹅卵、口如樱桃,清丽不可方物。

神情恍惚间,那少女伸出削葱根似的手指,摸摸海秦的头,“上天护佑,你昏睡了三日三夜,终于醒了。”海秦觉得那少女的手温润如玉,糯白胜纸,又听她声音宛如天籁,吹气如兰,一时不由得痴了。

“小子,你找死。”

突然,童声强行闯进海秦尘封的记忆,这让海秦些许恼愠,这把声的出现太刺耳了。

海秦恼道:“你吵到我了。”

那声音厉道:“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想再说一遍!”

“多说一遍又怎样?”海秦浑似一个好学书童,紧问不舍。

“多说一遍会怎样?你会死的很惨!”那声音恫吓。

“惨到何种地步?”海秦追问。

那声音不语,发话之人正自琢磨,怎会遇见一个如此不识深浅之顽劣之徒?钝了片刻,声音传道:“你正在激怒我,这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