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德拉大喊大叫但那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军队支离破碎,被看不见的敌人一面倒地屠杀心痛如刀绞却只能蜷缩在这个小小的防护圈中束手无策。可怕的轰击一个又一个地落到他们头上,每一下都在透明的护壁上冲击出巨大的波纹十五位白袍萨满全神贯注地维持着屏障保护这个小圈子里剩下的一百多条人命。剩下几位位阶较高的萨满走到屏障边缘面对隐藏的敌人疯狂而强大的攻击这里还活着的兽人大部分已经神魂无主只有他们还能维持最基本的镇定向外部已经被硝烟笼罩的战场观察和判断。
这种防护无法完全隔断声音他们这一系的萨满都在禁语一道上有过修行用手语交流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交谈了好一会之后,他们都沉默了下来。
所有的萨满都在这里了。敌人发起攻击时,前往隘口的两名白袍萨满还未传回消息,大舆旁负责护卫的战斗萨满已经牺牲了数名,在大萨满当机立断撑起永固明宫这个强大的防护法术前,他们只收拢了附近的少数将领与部落首领,至少有二十多位战斗萨满和部落萨满仍旧在外,暴露在对手压倒性的残酷力量之下。此时在这个防护圈外,方圆至少三百步的地方已经没有什么站着的生物了,对这里的攻击不仅未有丝毫缓和,反而随着时间愈加集中,虽然常有误差,但这些毫不放松的密集轰炸完全体现了那些藏在山岭上的敌人要彻底毁灭他们的意志。
八名萨满中的四人身上逐渐亮起了光芒,其余四人将同样发光的手掌按到他们身上,为他们加上尽可能的防护,身上覆盖了一层光铠的四位萨满分别走向四个方向,伸手按上障壁,整个人慢慢穿过了障壁。其中两人才走出去没两步,就有三枚炮弹在他们附近炸开,包裹他们全身的亮芒立刻晃动了一下,他们分开双腿,健壮的身躯稳稳地站在地上,肩背和腿上的肌肉贲张隆起,然后如猛兽般压低身体,曲起膝盖朝地面猛地一蹬,蹬起的砂石后射在障壁上劈啪作响,巨大的身躯如离弦之箭朝四方射出,在战场本身的烟幕掩护下,这四名萨满向着山谷两侧急速奔去。
墨拉维亚盘腿坐在草地上,头上同样带着绿草和枝叶编成的帽子,同样的东西在别人身上只是伪装,在他身上却如同精灵之冠,连那一身粗糙的灰色制服都对他的美貌丝毫无损。一个覆满了绿jj格的沙盘摆在他的面前,几个同样穿着军服的人在他身边,有人正在用望远镜向远处观察,有人正在低头做记录,一名褐发绿眸的女性以半蹲跪的姿势在他面前,一手搭在膝上,和他一起看着这个微缩的战场。
“我觉得你们自己就能够做得很好。”墨拉维亚说。
“没有您的帮助,我们不可能进行得如此顺利。”情报组的负责人抬起头,对他柔声说。
“实际上……”墨拉维亚刚想说点什么就停住了,他伸出手,到沙盘上方,用手中的笔轻轻点了四个地方,情报组负责人凝神追逐着他的动作,一手抄起身旁的电话,目光一边随着墨拉维亚的指尖移动,一边用冷静的声音报数。
“目标一,目前东十九,北三十,东偏北向四十五度左右移动目标二,东九,南十七……”
电话线直通向最近的联络点,这次战斗的总指挥塔克拉所在的第一炮击阵地。在隆隆的炮声中,塔克拉将电话夹在耳朵和肩上,一边眯着眼睛在山谷中巡视,在弥漫的硝烟,在被炮火破碎了理智,没头没脑四处奔突的兽人之间,不需要任何辅助手段,他锐利的目光很快就找到了那几个特征明显的身影。
塔克拉将电话放了回去,再度扬起了手。
“表尺500,向左020,一组三炮急促射!”
“表尺550,向右085,三组三炮急促射!”
“表尺300,向右100,四组三炮急促射!”
“表尺270,向左040,二组三炮急促射!”
钢铁尾翼的炮弹凌空划过数道凌厉的抛物线,朝着直线奔跑的兽人前进的方向一头扎了下去,轰隆隆的连串爆响中,三发炮弹集中在不到十平米的土地上炸开,几道与那名高大兽人同样向着山岭跑动的兽人身影瞬间就湮灭了,一道比火光暗淡得多的光芒一闪而过,一个巨大的身影从硝烟中踉跄着退出,只往后方袭击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就折向旁侧,继续往山上跑去。
“居然比我想象的还耐操。”塔克拉赞叹道。
“没打死吗,队长!”附近的炮手大声问道。
“再来。”塔克拉摇了摇手。
塔克拉所在的这片阵地集中了三分之一的优秀炮手,发起打击的四个小组在其中表现是最好的,去年就参加过对虎族部落的战斗,他们对炮弹落点的掌握不能说非常精准,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一枚迫击炮弹平均有六百克的装药量,加上铸铁破片的杀伤,没有一个兽人萨满能够避过这三枚炮弹重合后有效直径依旧超过二十米的威力范围,塔克拉出色到堪比高速摄像机的动态视力捕捉到了一部分炮弹的落点轨迹,有一枚甚至就在离一名萨满不到三米的地方爆炸,把那名萨满远远地掀飞了出去。
但他们不仅全部活了下来,还能够继续跑,虽然速度已经受到了影响。
他们不是在逃亡,而是目标明确地朝各个炮击阵地前进。
电话的铃声差点淹没在炮火声中,塔克拉用两根手指掂起话筒贴到耳朵上,听到那头的女声说:“他们的防御下降了。”
“废话。再打几次他们就完了。”塔克拉说,再次挂掉了电话,起身走到一门迫击炮前。
又一轮从天而降的重击,连岩石都变成了尘土,帕乌拉萨满几乎听见了胸骨碎裂的声响,他的背面着地,又被本身的防护反弹出去,在坡上十几个翻滚后才停下来。层层叠叠的高级防护咒文已经只剩下蛋壳般单薄的一层,禁术冻结了他的恐惧和痛苦的意识,他仍然能够站起来,仍然能够向前走,他看不见另外三名萨满到了何处,他只知道他要找到那个带给他们如此压迫和恐怖的力量之源。只有面对这一切的人才能明白那种恐怖,那种白袍萨满们一生都不曾体会,也不曾想象的恐怖。单论个体,他们并不是兽人帝国最强的,但作为安居于拉塞尔达,作为帝国安宁重要保障的力量,需要他们出手的时候,连元老院也只能颤抖。
现在是他的手脚在颤抖,意识已经感觉不到恐惧和痛苦,但他的身体还会本能地反应。作为地位崇高的萨满,帕乌拉现在看起来和那些向着山岭逃亡的普通兽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山谷中央是只有绝望的雷霆火焰,只有山谷边缘和两侧岭上不受炮火侵袭,还活着的兽人手脚并用,眼睛血红地向上攀爬。
过了一会,帕乌拉已经爬上了山脚,预想中的攻击这一次还没有到来,他用山石和植物阻挡身形,一边仰头看着上方不断发出火光的地方,隐约间甚至能看到一些人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