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君精疲力尽的出水上岸,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放下背上的人,探手一试,已经没了气息。
“唉,真是不中用啊。”
把林雪崚翻过来脸朝下,膝盖顶住她的小腹,在她背上连拍几拍。
林雪崚呜哩哇啦吐出一大滩水,然后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几乎断气,咳完一头栽在地上,怎么都拽不起来。
青龙君仰面瘫倒,拖着个累赘游和自己一个人游,实在是天差地别,差点没熬出头。
他翻个身,慢慢喘匀了气,呼呼大睡。
过了半个时辰,林雪崚迷迷糊糊,摸到一块石头,歪手掷过来,“打鼾打鼾,真是头猪,吵死了!”
青龙君梦中痛醒,神志不清的咒骂:“全天下的石头都你的帮凶吗?”
林雪崚转个身,继续睡去。
丑时已过,寅时将至,黑夜里传来野兽嗥叫。
林雪崚半醒未醒,揉着额头,昏昏沉沉的坐起来。
面前溪流奔淌,两岸都是密林,向右一看,青龙君斜靠在几步外的一棵树下,手里一块石头抛抛接接,见她睡醒,目露凶光:“我等这会儿,等了好久了!”扬手就要将石头砸过来。
林雪崚还没醒透,自知躲不及,抱头藏脸,脱口叫道:“好哥哥,我错了!”
青龙君收住石头,哈哈一笑,“没白念经啊。”
这一吓,林雪崚睡劲儿全消,师兄之毒刻不容缓,她蹙起眉头,掸手站起,“时候不早,我抓那老蝙蝠去,后会有期!”
青龙君扔了石头,“连个谢字都没有,还不如我手下的喽罗懂规矩!”
林雪崚微微一顿,暗溪之险恍若噩梦,漆黑的怪兽好象还在周围,五脏六腑也还在悄悄发抖,不想去回忆,更不想在这人跟前显露胆怯,有些情景虽然模糊,却在脑中挥之不去,也许是自己已经开始羞愧逃避了吧。
受人之恩,理当答谢,她深吸口气,回过身来,一本正经的俯身:“青龙大人,多谢你救助,大恩大德,永怀于心,他日……”
他抱肘低头,“拿这些套话打发我?他日怎样?”
林雪崚直身抬头,迎上他明锐的眼睛,“你想听实话?”
“不然呢?”
二人对视片刻,林雪崚一字字回道:“那我亦需要一句实话。”
一路艰辛,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刺探真相的机会。
未等继续,青龙君冷笑阻断:“欠债、讨债都分不清。青龙寨只管水上,不管其他,你要是再来的话,可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好运了!”
林雪崚固然急求答案,可也知道青龙君所作所为已经为她所累,大超其限,眼下还是救师兄最要紧。
看着他渐渐阴冷下去的神情,她抿唇收语,不再追问。
青龙君沉面不动,等了片刻,“他日怎样,还没说呢。”
“青龙大人,你一定要听真话,我也不骗你,我怎么想的,就怎么告诉你。”
他踏前一步。
林雪崚抬起眼睛:“他日我不拿石头砸你,便是记着你的好了!”
青龙君脸色骤变,正欲发作,林雪崚举步跳开,结果刚跑三丈便闷叫一声。
连在两人腰上的链子还没解开,她逃得太急,几乎勒破肠胃。
青龙君哈哈大笑,满脸得意的将链子的另一端捏在手里,仿佛牵回一条自作聪明的小狗。
林雪崚揉着胃,忿忿回头,从他手里夺回链子,转身离去。她满身疲劳伤痛,脚步有些踉跄,却去得没有一丝犹豫。
直到白色背影沿着溪水消失在林间,青龙君方才止住笑声,抬头瞧瞧天色,黎明不远了。
林雪崚顺水而行,溪流如叶脉般渐渐发散,主流越来越细浅。
这是鹰涧峡之东十几里外的莽林谷地,岩穴密布,野兽众多,那些在月光树丛下一闪而过的大大小小的影子,大半都是从没见过的奇异动物。
蝙蝠穴并不难找,除了有溪流当向导,还有越来越浓的腥臭之气作指引。
蝙蝠其实爱洁,所以粪便排遗穴外,厚厚堆积,那粪便含有细碎的毛发,发出恶腐刺鼻的血腥气,溪流两岸的蝠粪越聚越多,溪水也就越来越混,最后完全变成了暗褐难闻的粘浆。
林雪崚闻着血腥臭气,胸恶冒汗,擦汗之际一抬头,只见前方树梢上横七竖八的挂着一排黑影,再细看,那些黑影都是干枯的蝙蝠尸体,尸上缠满蛛丝,狰狞可怖。
她暗暗吃惊,什么蜘蛛有此本领,竟在蝙蝠的必经之路上,设网捕食比自己大几十倍的猎物?吸血蝙蝠贪婪狡猾,也会落套中计,这世道,没有哪条命无忧无虑。
蝙蝠穴口开在一座隆起山岩的侧面,汩汩流至的粘稠溪水钻进穴口,象在黑暗里蠕动的舌头。蝙蝠穴外有一小片空地,几尺厚的蝙蝠粪上长着奇怪的红菌。
林雪崚环视四周,左近的确有几棵格外高大的树木,其中以一棵参天冷杉为最,这冷杉高十余丈,树冠层层如叠伞,尖细的树顶直插进月亮里。
想藏身在此,如何骗得过警惕敏感的蝠王?
林雪崚咬咬牙,从裙子上撕了布条,把头发裹起来,横身在蝙蝠粪堆上连滚三圈,直到全身腥臭血糊,完全掩盖了自己原来的味道,才纵身攀上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