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玉看着李携,谈不上生气。只是觉得特别无奈,果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见棺材不掉泪。
“李携,我们也都懂江湖的规矩。你下斗脖子上绑个穿山甲的脚是江湖规矩。也不要欺负我们不懂,你就是个盗墓的何须抵赖呢?”
说到这里,朱红玉缓了口气。妙语连珠惊得李携不敢说话。
随后,朱红玉紧接着补充道:“你若是被毒蛇咬了倒在路上,我们看见了你抬了回来。给你救治时发现你的身份,这自然不会点破说破。可是谁让你刨的是我家的坟?这件事我和你就要好好絮叨絮叨了吧?”
朱红玉一通责问,惊得李携说不出话来,他犹豫的看着朱红玉,想说什么可欲言又止。
突然间,李携跪在地上,给朱红玉疯狂磕头。
“这……嗯……小姐,我并不是有意冒犯……我该死!谁知道这是您家的坟茔,小的实在不知,这才冒犯了您家祖上。要杀要剐您随便,我实在是上有老、下有小才做出这种糊涂事。我也不是天生来就学这个的,都是跟着鏊子村的人学坏了。”
朱红玉听李携这样一讲,心中的怒火平息了大半。侮辱尸体这种事是真的恶心,但逼的人以盗墓为生,这是天地不仁,逼良为娼。
“我也不是说非要取你性命,就是这样凑巧,你挖的坟是我家的坟,而救你的人,又偏偏是我这位苦主。不追究是对不起我高堂,可若是真的追究,你还有家室,上下老小。”
朱红玉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地上的汉子瑟瑟发抖,也无意再唱红脸让人难堪。
“李携,你起来吧。我无意追究你。对了,你刚才说你家上有老、下有小?现在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
李携跪在地上不敢起身,挖了人家的坟已经是死罪,他没有在苦主面前直起腰的胆子。从业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碰见家属,惧怕点也是正常。
“是这样的,我家里老母今年六十岁,刚刚在鏊子村办了寿宴。我老婆跟了我十年,孩子有四个,最大的已经九岁了,最小的四岁,他们一直过着苦日子。”
朱红玉听到他这样说,心里一惊。
家里有一个老母不算什么,只是孩子有四个之多,除了叹一句“能生养”之外,她也能设身处地的感受到这个汉子肩膀上的压力。
“哦……那家里人是挺多的。怎么干起了这个营生啊?”
汉子低着头,高高的撅着屁股,完全不敢抬头。
“在鏊子村我家种田,家里只有一亩三分地。四年前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我学了这门下斗的手艺,跟着师父学了三年,家里渐渐有了些钱财。今年是我第一年自己出来接活,真是没想到……”
“还说什么没想到,我倒是很庆幸。幸亏你被蛇咬了,这样才能抓住你。若是别人抓住了,你难保不身首异处。若是你判了个死刑,你说你家里的老母,还有你的媳妇孩子都可怎么活呢?”
朱红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了这样一个道理。
虽然她不指望李携能从此之后改邪归正,但好歹是提醒他一下,盗墓这种事低回报、高风险,可真的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啊。
“大小姐说得对,我……真的是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初就是脑袋一热……也不知道怎么就学会了这本事!这些年虽然挣了些钱,比种田时只多了一点,大多数还是孝敬师父了。哎……”
朱红玉看了看润夜,边叹着气边摇着头,也不知道这人是真的傻,还是在这装蒜,他说的这些道理是一句也没听出去,就说自己赚了多少钱。
孺子不可教也啊!
润夜腹黑一笑,看着朱红玉,显然有了他的主意。
“李携,我到底读了经书,略懂一些生死之事。盗墓这种人,死后阴间不收、阳间不留。你可知道那种终日饥肠辘辘,但是不能饮食的感觉吗?在阳间受完这些罪,还要在阴间受惩罚,每日烙铁、活解、石磨在你身上研磨,永生永世都死不得。这就是你要的结局?”
润夜端起杯子,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呷了一口茶。待他再放下自己的杯子之后,见那李携早已是泪流满面。
“师傅,这……这算是个什么说法啊?我可怎么办啊?”
李携听到润夜的说法,一度哽咽。朱红玉一阵冷笑,没想到这种穷凶极恶的盗贼不怕活着和孩子生离死别,不怕高堂担忧,亦不怕妻子与别人成双成对,只怕死后痛苦。
非常的魔幻现实主义了。
“我看这位小姑娘说你,你不知错。若是你真不知道悔改,那这些又何足惧怕?不过是剥皮抽筋,上刀山、下火海。将你的身体放在磨盘上碾压,也没有什可怖的。”
“师傅!您慈悲!求求您……求求您……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救救我,我就是不知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