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观失笑不已,伸手推一推这个小小神童,却见他嘴里嘟嘟囔囔,再也难以清醒。
“罢了,想来这孩子也是头一回吃酒。”严观笑着对自家的小徒弟道,“我去观星台,你让人拿我的腰牌,把他送回家去吧。”
小徒弟乖乖答应,即刻出门去引了个大汉进来,轻轻松松抱起了萧韵,冲着严观躬身施礼称了一声:“小人送到了就回来。”然后退了出去。
严观在外头穿了一件宽松大袖的披衫,带着小徒弟上了观星台。
这观星台在京城西北地势最高之处,高台之上筑高台,不仅安放着浑天地动仪,还有小小的石桌石凳,上放着笔墨纸砚,预备计算。
“师父,要不我去少监那边讨些酒来?夜里风大,便有披衫也挡不住啊……”小徒弟满脸心疼。
严观跟钦天监所有的下属都不亲近,尤其是那个天天给韩震拍马屁的少监。当下立即摇头:
“夏夜了,能凉到哪里去?我刚才还冒汗呢。若是一会儿真冷了,咱们就下去。”
小徒弟噘着嘴答应了一声,哼道:“师父,你莫要给那个萧公子哄了。他哪里是爱好天象星算才来寻您请教?他分明就是想让您替他那心上人说好话!”
提到萧韵,严观便由不得露出笑容:“我又没老糊涂,岂会看不出这个?不过那孩子的确是聪明,若是真能阴差阳错……”
“师父!”小徒弟的眼圈儿红了,立即截断了他的话,“您答应过我的!六位师兄都没我聪明,您说过要让我继承您的衣钵的!”
严观大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笑一笑,口中漫声道:“咱们星象一门,所谓的衣钵传人,没意思。要真能看得懂星象、看得透人心,才能参悟出天地大道……
“我的衣钵可以给你,我一生孤凄,身后的那些东西也都可以给你。但是这个悟性,我给不了你啊……”
小徒弟低下头不再说话,但满面愤愤,无论如何都掩不住。
严观也不管他,自顾自地抬头看天,从东看到西,从南看到北,良久,轻声叹息。
把自己的心情调整过来一些的小徒弟好奇地凑了过来,也仰面观星,最后却一脸茫然地问:
“师父,您在叹什么呢?”
“夏初,女宿中天。”严观仰头观天,心头着实忧虑,眉头紧锁,“有一颗星,偏了一点。”
小徒弟一边回忆经书,一边念念有词:“苍龙连蜷于左,白虎猛据于右,朱在奋翼于前,灵龟圈首于后……北方七宿……女宿……对啊,就该在那里啊……没偏啊……”
恰好一阵风过,严观有些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是有些冷,你去少监那里讨半壶酒来。半壶就好,不要多。”
“我就说吧……师父您稍等!”小徒弟精神一振,一道烟儿跑了。
此刻已是三更,严观仰头看着那处,然后目光稍往北移,轻声喟叹:“这个移位,主后宫不稳。可是……此子心不在朝,偏又……”
他正想别开头去看他处,忽然,天际一丝红亮!
严观啊地一声喊,双手几乎要往那个方向抓过去!
他直直地扑到了栏杆边上,狠狠地攥住石头栏杆,死死地盯住那丝红亮!
一闪而逝!
可是接着,又是一道!
再来一道!
第四道!
第无数道!
半个夜空,忽然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