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去不成了是不?”
拐子小心地看了眼女人,女人阴郁地点点头,叹了口气,随即一扭身又钻回被窝。
“既然今天去不了了,那我就再睡会儿。”
女人闷闷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拐子闻言摸摸肚皮,觉得它已经开始唱空城计了,扭身看向他儿子,正盖着脑袋睡得如同一只肉球,拐子停了一会儿,任命般地下了炕打算去弄点吃的。
拐子下了地窖里拿了几个地瓜上来,又舀了几把花生,打算煮个地瓜粥算了,正坐在灶台前浑浑噩噩地烧着锅呢,就听外面砰砰地响起敲门声。
“报丧似的。”
拐子暗骂道,他至今还记得他娘说的话呢,像这么哐哐哐地砸门,可不就跟报丧一样。
“来了来了!”拐子披了件大衣往外走,刚出到院子里就被风撩了一个跟头,“来了!别敲了!”
拐子被冻得憋屈,连带着脾气也被点着了,等到一把将门拽开,看到门外站的是谁以后,更是觉得脑门子直抽抽。
来的是李之源,上次他婆娘在拐子家门前撒了一地的牛血,平白地寻了拐子一回晦气。
“呦,哪阵大风把您老人家给刮来了。”
拐子倚着门框学着戏词里那扭扭歪歪的腔,没学出唱腔婉转来,倒是里面的阴阳怪气儿狠狠地膈应了李之源一把。
“行了!瞧你那鳖样儿,别在门口跟这儿嘚瑟了,进去说。”
说着,李之源一把推开拐子,径自走进门去,拐子惦记着女人还在里屋睡着,忙三两步赶上去抢先进屋把炕间的门给关上了。
“得了,咱就在这儿说吧,里面的还没醒呢。”拐子说完话,清楚地看见李之源那张老脸上的褶子明显地抖动了几下,顿时心里跟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挺能睡的,年轻就是好啊。”
李之源笑呵呵地点点头,自己找了张马扎坐下了,坐着的时候眼睛也没闲着地到处看,末了闻着锅里飘出的地瓜味,笑道:“这还没吃早饭呢?”
拐子心想:“可不是,要不是自己饿了起来弄点吃的,估摸着这会儿还睡得正香呢,哪个要给你开门。”
这么想着,嘴上更没个好气:“对啊,刚准备吃呢,你有什么事赶紧说了,说完也不占你的时间。”
谁知道李之源仿佛是看不出拐子的不悦一般,连忙摆手:
“不忙不忙,既然没吃,那正好,俺也没吃,正好跟你凑个火儿,你把你女人也叫出来,咱们一起吃。”
一席话说得拐子是目瞪口呆,心道这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是咋的,可奈何拐子从半大的时候就开始蹭饭,实在是没脸指责别人厚脸皮,这拒绝的话就怎么也张不开嘴,李之源似乎也就是拿住了他这点,也不等拐子应下,自己就掀开锅开始盛粥。
拐子无奈,只得进屋去想把女人叫起来,本来粥就不多,一会儿俩大老爷们喝过一遍以后,估计能剩个底儿就不错了,还是这会儿把他们叫起来,还能分着多喝点。
拐子一进屋就转身把门关上,生怕被外间那个外人看去,一扭头却发现女人早就穿戴整齐坐在炕上给光宗穿着衣服。
“唉?你咋醒了?”拐子奇道,“不是说再多睡会儿么?”
女人正给光宗往身上套着毛衫呢,听见拐子的话没好气地瞥他一眼:
“你俩在那跟破锣一样嚎半天了,我能睡得着么,不光我睡不着啊,你问问光宗,他能睡得着么?”
女人话说完,光宗跟应景一样瞬时扑到炕边上去找拐子,把拐子吓得赶紧过去抱住他。
“那俺也没办法,谁知道那老头子怎么大清早的过来了?”
拐子无奈地解释道,两人的说话声不算小,至于门外面的李之源听没听到,这两人似乎一点都不关心。
“赶紧收拾收拾把被弄起来,俺去把桌子搬上炕,无事不登那什么殿,看他到底想干啥。”
拐子说着就把光宗塞回他娘的怀里,自己去里屋搬桌子,而女人三两下把被叠在一旁后就去把门打开了,屋外的李之源正坐在灶台旁支棱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呢,忽然门就开了,李之源一瞅,一个水灵灵的小媳妇就站在屋里门边上看着自己,顿时眼睛都有点发直。
“呦,拐子他媳妇,醒了?”
李之源好似没看到女人脸上的阴霾一般,径自过去端起锅台上的两只碗进了屋,女人过去端起剩下两只碗,跟在李之源身后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来来来上炕。”
李之源把那两只碗摆上桌以后又转身接过女人手上的碗,不知是有意无意,李之源那双粗糙的老手从女人细白的指头上滑了过去,于是当他转过身以后,女人再次炫耀了一下她的眼白。
三个人盘着腿儿坐在炕上,光宗圈着腿儿坐在女人腿上,起先谁也不说话,只听屋里噗嗤嗤的喝粥声音此起彼伏,终于拐子干到第二碗的时候,李之源在一旁反而憋不住了,其实倒不是拐子稳沉,主要是从大清早起来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再那么一耽误,更是眼冒金星,所以到了饭桌上,他个老头子还真没有一碗粥的魅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