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一片静寂之时,步云龙从南岸的山石间探出了头,但眼前的情形,却让他感觉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
身后是北岸亲人的声声呼唤,喊的是三郎而南岸的几人也在崖边喊叫,喊的却是公子。
木桥断裂之时,步云龙距离南岸还有一丈多远。他用手中长枪点向那坠落的桥木,向前飞跃了一丈多远,抓住了崖边的山石,这才没有丧命。
步云龙爬上了崖岸,向着峡谷对岸大声喊道:“爹,舅舅,我没事,你们快回去吧。”
听到步云龙的声音,北岸的一群人才放下心来,步文又大声喊道:“三郎,从野狼滩回家,爹在家里等着你。”
步云龙喊道:“放心吧,过几天我就回去了。”
峡谷两岸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齐国兵士立时将十几根刚刚燃着的火把,扔到了双方之间的路口,他们也怕对方趁黑偷袭。
听到步云龙的喊声,夜兰三人跑了过来。夜兰埋怨道:“箭奴,你何必再趟这趟浑水。”
步云龙笑道:“你仨有难,我步云龙岂能坐山观虎斗。对了,你们怎么到了这里,那些人是谁?”
“你没事就好,不该问的别问。”夜兰说罢,转身回到了那几人跟前。
蝙蝠微微一笑,说道:“果然义气,走,咱到那边坐下说话。”
峡谷南岸的局势,却变得微妙起来。篝火点燃之后,对仗的双方各自退出了几十步,都在暗中商议着下一步的行止。
夜兰又与那三人低声商量着什么,蝙蝠和黑鹰拉着他走向了稍远的山石。步云龙瞬间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是不想让自己听到什么,看来自己对这层关系的拿捏,还没有恰到好处。
他随在蝙蝠、黑鹰身后,脑中回味箭奴与这三人过往的相处。
夜兰三人,虽是孤儿之中精选出来的暗卫苗子,可在国主府中的身份,却是远远高于箭奴的。他三人到校场练箭,就象前世的客人去酒店用餐,箭奴充其量不过是一个雅间的侍者。虽说他们得过箭奴一些箭法指点,但改变不了箭奴卑贱的地位。
如此想来,三人与他交谈之时,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心态,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蝙蝠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喃喃说道:“知道刚下掉下去的是谁么?他也是国主大人的嫡亲子孙,岩公子,岩公子,还是摔死在这岩石之下啊,真是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步云龙问道:“你们就是为保护他而来到此地的?”
蝙蝠道:“是啊,闯过了一道道关卡,死了上百护卫,又在山中潜行了这么久,没想他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黑鹰有些沮丧:“唉,要不是你们一把火烧了木桥,他兴许也能逃得一死吧。”
见他有责怪之意,步云龙立时辩道:“两位兄弟,遇到齐兵,人人都想自保,那种情形之下,无论是谁都会用毁桥之法,把齐国人阻在这神鹰峡以南的。”
蝙蝠听了一愣,晃着一对大耳朵,笑道:“你这小箭奴还真是山野之民,目无尊长啊。”
“在我眼里,什么贵族公子的命不值得一提,家人和兄弟的命,才是最珍贵的。”
说到这里,夜兰匆匆赶了过来,蝙蝠和黑鹰赶紧站起身来。蝙蝠拍了拍步云龙的肩膀:“好兄弟,这话我认了。兰姐找我们有事,你且稍等。”
夜兰来到步云龙跟前,低声道:“我几人是职责所在,没有办法,你不必自寻死路,若是认得回家的路,就赶紧回去吧。”
步云龙笑道:“救命恩人有难,我若熟视无睹,一辈子都会心里不安生。不过,那个什么公子已经死了,现在你们的职责可以解除了吧。”
夜兰往石头上一坐,疲乏地说道:“人死了,护送之责没了,可俺们毕竟还是暗卫。算了,职责上的事你不懂。”
步云龙晃了晃手里的箭:“别的事俺不懂,可这张弓俺使得不比你们差吧?”
“也罢,既然过来了,待会儿帮我们杀退齐兵之后,你就赶快回家吧。”
夜兰现在的身份,是暗卫组长,担任着护送邵氏子弟逃命的任务。面对步云龙这样一个无业逃奴,她自然不想说得太细。
“行,壶里还有二十多枝箭,我保证一箭不虚!”步云龙也不多问,痛快地答应下来。
夜色渐浓,月亮又被云层遮掩,四周一片黑暗,只有路口的篝火燃得极旺,将石坪和山道照得有如白昼。
岩公子坠峡,有死无生。齐兵虽然目标消失,但却不甘心,若不杀掉这几个邵国人,不仅回去没法交待,就是手下的兵也不答应,死去的四十多号兄弟更不会答应。
但齐兵地形不熟,不敢夜战,而且邵兵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武功不俗,夜战只有吃亏的份。既然邵兵已经被困在山顶,齐军卒长与几位两司马略一商议,便决定夜间先围困,天明再攻。
子夜时分,乌云越聚越浓,月光黯淡,夜风渐弱,一场大雨就要降临。
一道黑影从山侧的悬崖上摸了回来,正是黑鹰。他与几人悄悄商议了一番之后,又来到了步云龙身边,低声说道:“箭奴,我们要从悬崖上撤走。待会你跟在我身后,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