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长老心思一转,也觉得刚才留他于礼不合。毕竟族长与邹玄交好,而公孙晏是阴阳阁弃徒,他们与他交好便是得罪了沈非,恐有通敌之嫌。
想到此处他额生冷汗。通敌在鬼族可是个大罪名,一经查实,别说长老之位不保,便是性命恐怕也留不住。
公孙晏当然明白他话中之意,叹了口气,说道:“郑长老言之有理,我又何尝不知,我多年前便已算到此点,所以一直没来见几位好友,只是这几日我夜看天象,见……见……”
说到此处又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不说也罢……”
面容祥和眯着眼的郑长老虽知他对自己有恩,但关系鬼族之事还要舍小义的,是以刚才如此说想要委婉驱走公孙晏。
如今听他欲言又止,便觉得可能他算到鬼族有事,顿时紧张起来,眼睛也睁了开来,刚要说话,旁边的周长老却是性急,身子前倾惊慌道:“莫非先生算到了什么?可是关系我鬼族?”
范长老急着说道:“公孙小友,你我相识多年,如若方便不妨如实相告。”
公孙晏咂了口茶,面色凝重,沉默半晌说道:“我四处行走有一个原则,便是不问江湖之事,不参与门派之争,只是此话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得很。”
说着眼往窗外,脸带沧桑道:“眼见一个门派即将覆灭,实在是于心不忍。”
郑长老深知此人于卜卦一道造诣颇深,邹玄本事大他也只是听说,但公孙晏的本事他确确实实见过。
当年他们三人受老族长所托,去马鞍山刺探敌情并找件事物,路上遇见敌人埋伏,四处逃窜,多亏公孙晏卜卦他们才能全身而退。
郑长老听他如此说心中一颤,忽地起身跪倒,说道:“郑某人以自身相保,如果先生对我族指点一二,在下甘为先生当牛做马言出必行。”
范、周两位也是起身欲拜。
公孙晏连忙起身扶住三位,“哎”了一声,说道:“你们如此,可是让我为难呐。”
范长老怕他不言,依旧跪着,说道:“还望先生看在我几位薄面,如实相告。”
公孙晏见几位如何不肯起来,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你们起来吧,我与你们说便是。”
三位长老心中一喜,坐回椅上静听他言。
公孙晏缓了缓,梳理了一下思路,说道:“我偶然路过此地,见忘川谷上方红光遍布,便知此地要有灾事发生。于是我对天卜卦,结果卦象显示这忘川谷确有血光之灾,日子大概是三个月后……”
周长老急道:“不知道是何事至我族有此灾难?”
郑长老打断道:“勿要插嘴,听公孙先生说完。”
“对,对,公孙先生你继续说。”周长老也知道自己过于急迫,定了定身子说道。
他们三人身为鬼族长老,一生心血全在鬼族,鬼族不仅是他们安身立命之所,更是妻儿老小所在,如今听说鬼族有血光之灾如何能沉得住气。
公孙晏接着说道:“我也想知道何人可灭闻名江湖的鬼族。于是我另起一卦,当我见了卦上所说之人时,便觉得如是她也不无可能。”
“谁?”三人齐声问道。
公孙晏喝了口茶,说道:“便是那三百岁的璃妃!”
周长老一惊,喃喃道:“璃妃……璃妃,她不是专杀以神物作乱之人吗?我们鬼族鬼道功法虽夺天地造化,但也并未做歹事……”
范长老忽地若有所悟,说道:“莫非是因为……”
说了一半便捂嘴不言。
周长老也是灵光一现,说道:“莫非是沈族长得罪了那璃妃,我听说最近璃妃已找过他们,还对他们出了手……”
“住口!”郑长老怒道。
“他是我鬼族族长!我们身为鬼族长老,安能背后说族长之事!”郑长老瞪着眼睛说道。
周长老心系鬼族安危,也是气上心头,眉毛一皱大声向郑长老说道:“我们鬼族与她相安无事百余年,如若不是因为他们,璃妃她怎么会找我们鬼族麻烦?这璃妃活了三百多岁,还没有她杀不了的人,我可不想这鬼族基业毁在你我手里!”
郑长老心中知道他说的在理,但身为下属怎能议论族长之事,说道:“无论如何,他也是璇儿亲自指派的族长,我们都是看着璇儿长大的,老族长视我们如亲兄弟一般,他临走之时托付我们照顾好璇儿,如今她生死未卜,我们怎能违逆她的意思?”
范周两位长老想起床上躺着的谢幽璇均是低下了头,闭口不语。
公孙晏见几位都不说话,便开口说道:“为人臣子当为主分忧。鄙人以为,即使家破人亡也不能做对不起主上之事。”
听闻此言范、周两位长老心中惭愧。
周长老说道:“公孙先生说的是,在下失言了。”
范长老眼睛一亮,说道:“不知公孙先生有何办法,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公孙晏不答他话,低头将自己茶杯续满,又看了看三人,缓缓说道:“方法还是有的。”
郑长老抱拳道:“还望公孙先生明示。”
公孙晏吹了吹茶上热气,轻抿一口,说道:“我来此地见你们三人,便是不忍鬼族覆灭。方法我自然会告诉你们,但我所说的有些较难接受,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全凭你们自己评判,我只是将我知道的告诉你们。”
郑长老明白他的意思,面色凝重说道:“先生所说的话,我们决不对旁人说,至于我们按不按你说的做就与先生无关了。”
公孙晏看他一眼,心中想到这三位长老,范长老优柔寡断,周长老脾气耿直,唯有这郑长老心思机敏,看来说服他才是主要。
公孙晏说道:“鬼族威名百余年,江湖上知道的人无不敬仰,鄙人以为皆因鬼族族长谢家深得人心。”
三位听他不说避灾的方法却如此说心中均是不解,但听他夸奖谢家还是纷纷点头。
公孙晏接着说道:“刚才我说为人臣子当为主分忧,家破人亡也不能背叛主子,却是为人的纲义。但鬼族的主子百余年来一直便是谢家的人。”
听闻此言周长老心中不悦,“哼”了一声说道:“沈少侠与璇儿成亲了便是谢家的人。”
公孙晏冷笑两声,说道:“各位长老可知那璃妃是如何执掌天下三百年的?”
范长老说道:“此人心思毒辣,手段非常。”
公孙晏点了点头,说道:“这三百年来虽有个别拥有神物的人滥杀无辜,但并未有大的风浪,皆因世人均怕那璃妃。这璃妃一弱女子并无武艺,但她擅于要挟于人。各位想必也知道,她早年杀沈玉之事吧?”
听他说起,周长老心中发颤说道:“她割了沈玉儿子的肉做成菜给沈玉吃,逼疯了沈玉让他自己拿出了逆魔经。”
公孙晏说道:“正是,如此可见此人蛇蝎心肠非常手段。”
三人不知道他说此何意,均侧耳静听静待下文。
公孙晏顿了顿,接着说道:“再说最近风头更甚的千靥宫主苏念。她现在可是驰骋江湖的人物,短短一两年间灭了数个门派,望月宫也是被她所灭,鬼族的少族长也是她下的毒吧?”
郑长老眉头一皱,咬牙说道:“我们不杀此人,誓不为人!”
公孙晏说道:“据我所知她并无武艺,有也是三脚猫的功夫,但她竟有如此势头,却是为何?”
三人看着他,待他解答。
公孙晏道:“因为此人也是阴险狡诈,欺诈下毒无所不做。”
公孙晏将杯子向桌子上一墩,瞪眼说道:“凡是可以平定这神物之乱的,无不是阴险擅控人心之人。沈非他年纪轻轻,功夫也不是数一数二,如何能够平定神物之乱?”
公孙晏面目狰狞,不觉站了起来,激昂说道:“他的神物为什么少有人见过?到底有何功法?为何贵族左使、族长见他一面便都对他信任有加?千靥宫主与他本是同上阴爻山的朋友,却又为何要杀死他的夫人?偏偏如此凑巧,两人刚成亲便中毒,少族长又心甘情愿将族长之位传与他?”
三人听得脸色煞白,周长老“这……这……”几声说不出话来。
郑长老额上生汗神奇慌张,颤抖说道:“他的神物我们确实没有见过,莫非是能够迷惑人心之物?”
公孙晏稍微平静坐回椅上,说道:“据我所知,他的神物是下了望月山后才有的,千靥宫主苏念的神物也是在望月山上得到。而苏念的神物便是控制人心可以化作任何人,望月山四位宫主的五蕴琵琶也是蛊惑人心的神物,可见望月山多出此类神物。”
他虽未明说,但如此说来反倒更让他人相信。
周长老仿佛想到了什么,说道:“可是韩左使说他的神物是……”
“你别忘了,这是韩左使说的。”范长老打断他的话冷冷说道。
周长老一愣,喃喃道:“是啊,韩左使被他蛊惑,断然不会如实相告……”
此时他已相信是沈非从中捣鬼,脸涨的通红,可见其心中有气。
郑长老慢慢起身,在厅上缓缓踱步,走至门窗之前,轻轻将门窗关上,回身又坐回椅上眯着眼沉思半刻,说道:“千靥宫与他曾经关系亲密,却又忽然反目,与他为敌却不杀他,反倒是杀我家族长,其中必有蹊跷。”
厅中寂静无声,只有香薰缓缓飘散。
郑长老继续说道:“璇儿自小高冷,不喜与人亲近,却忽然之间与他成亲,此事颇有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