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章支撑着身体，跟着走进了德贞的卧房。沈世眷与醇夫人等人抱着孩子看来看去，满脸的欢喜。苏嫕坐在床边，替产后虚弱的德贞垫着枕头，掩着被角。苏嫕看着沈世眷等人，皱眉。沈世眷看着苏嫕皱眉的样子，知她是怒了。沈世眷这才意识到自己冷落了孩子的母妃，连忙把孩子交给乳母和保母，走到床边来坐下。看着虚弱的德贞，沈世眷笑道：“贞儿，你给了朕一双吉祥！给了大明一双吉祥！朕会升你为夫人，赐封号‘婳祎’。你可钟意？”

婳祎之意在于其形容女子与岁月娴静美好...德贞这一生，由爱生恨，离了这苦海，往后的日子，也就真的可以娴静美好。

窈章浅笑，总算了，在沈世眷心里，还是有德贞一席之地的。

德贞点点头，唇角微微扬起，“陛下...名字...”

苏嫕说道：“婳祎夫人是要陛下给起名字呢！”

沈世眷看着德贞，一脸温柔，却对着苏嫕说道：“皇后是大明第一才女，让皇后来起，必能得你欢心！”

德贞两眼含泪，无声地点点头。窈章不自觉地噙泪，看向苏生。苏生只瞥了德贞一眼，摇了摇头，哀叹，“不中用了...”

夫人遗子，皇后赐名，这也算是保全了孩子一世平安。最起码，不会沦落到人人糟践的地步。苏嫕看着沈世眷，明白了沈世眷的意思，沉吟半晌，苏嫕柔声道：“龙凤呈祥，既是大明福祉，不若就祯、祺二字，取祯祺祥和之意。皇子为祯嘉，皇女为祺嘉，也是应了孩子出生时的景。”

大难不死，当然是祯祺可喜...

沈世眷点点头，看着德贞，问道：“喜欢吗？”

德贞脸色苍白，生产的疼痛消耗，让她早已没了力气，更不要说，此时裙下的撕裂一般的疼痛。德贞点点头，努力张开嘴，“祺嘉...和亲...不...要...”

窈章别过脸去，不看德贞，最后一刻了，德贞还在算计！祯嘉是皇子，幼时有乳保抚养照顾，成年后有封地妻妾。祺嘉则不同，为人女子，小大之事都与人做主。德贞聪慧，自然明白前朝政治行事，大明的公主，除圣康以外，那个不是沈世眷留着用来安抚藩国，姻亲联盟。运气好的，嫁去南方水草丰美、礼教齐全的纳兰族与卿氏。运气差的，只能嫁去蛮荒之地，那里国风国民都还未开化，传言有说，嫁去的公主，常常一女侍奉兄弟几人。德贞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趁着沈世眷现在对自己的愧疚，保全自己的祺嘉。

沈世眷还未开口，苏嫕率先说道：“本宫哥哥苏丞相的幼子苏情今年三岁，沈氏苏氏代代联姻，这一辈的联姻，就交给情儿与祺嘉吧！”

苏嫕看向沈世眷，“陛下，您说呢？”

苏家百年望族，祺嘉日后的婆婆又是明氏帝师一族的嫡长女，嫁去这样的人家。最起码，苏情会敬重祺嘉，不至于流落异乡，被人践踏。沈世眷顿了顿，没有说话。这一代的沈苏联姻，他本想留给圣康。原本让圣康嫁给苏丞相长子倒也无妨，只是接连下嫁两位皇女入苏氏，风头太盛，不利于权术政治平衡。德贞见沈世眷犹豫，知他是在斟酌协商。德贞奋力，一把抓住沈世眷的龙袍衣袖，“求...陛下...成...全...”

沈世眷看着德贞血色全无的小脸，心下叹气，柔声道：“朕答应你！”

德贞笑了，招招手，让一旁的乳保过来，“让..我...看....”

还未说完，德贞手一扬，重重地摔在了楠木大床上....

芳华跌坐在地，大声哭叫道：“娘娘————！”

满屋子的奴婢连忙跪下，集体哭了起来，就连璩珮也扶着小腹跪了下来。窈章没跪，远远地瞧了一眼德贞毫无血色的脸，转身，出了房门。对于汝鄢德贞，窈章的心情始终是复杂的。她害了德敬，害了惜安，甚至于，害了虢環，她是可恨的。可她自幼被不公正的对待，渴望得到本就属于她的关爱，她又是可怜的。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为女儿算计着未来，德贞...我真不知我现在，到底该不该难过。